1月25日年二十八
车窗外的景色像一卷缓缓展开的山水画，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沈星慈靠在车窗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结成一片白雾。她伸出食指，无意识地在上面画着圈。
"小慈，快到了。"舅舅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你妈从早上就开始念叨你了。"
沈星慈收回手指，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一座青山的轮廓上，那里埋葬着她的父亲。
去年这个时候，父亲还在厨房里忙活着炸年货，满屋子都是芝麻油的香气。
而现在，他长眠在那座青山上，再也闻不到新年的味道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沈星慈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软软制造者"发来的消息：「出发了吗？」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陆辰昀总是这样，明明昨天在海边时跟他说了今天行程，今天还是不放心地要再问一遍。
不知何时己经陆辰昀己经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路上，快到了。」她回复道，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发出去了。
消息己经显示己读，陆辰昀几乎是秒回：「记得多穿衣服，山里冷。」
沈星慈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股暖流从心脏流向西肢。
每当她陷入回忆的泥沼，总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拉回现实。
"到了。"舅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车子停在一栋两层小楼前，院子里那棵老树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轻轻摇晃。
沈星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母亲——妈妈如今瘦得几乎脱了形，宽大的棉袄罩在身上空荡荡的。
沈星慈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冷风夹杂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裹紧了围巾。
"妈！"她小跑几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些。
沈母的眼泪在见到女儿的瞬间就落了下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粗糙的掌心抚上沈星慈的脸颊："怎么又瘦了？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哪有，我胖了两斤呢。"沈星慈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比记忆中更加干枯，指节突出得像一节节竹枝。
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挤出一个笑容："妈，后天就过年了，我们要高高兴兴的。"
"对，对，高兴。"沈母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转向弟弟，"留下来吃午饭吧？我炖了鸡汤。"
舅舅摆摆手："不了姐，妈还在家等我们。过两天除夕你带小慈回家吃饭就行。"他转向沈星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沈星慈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舅舅的车开走后，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老树枝丫的沙沙声。
"进屋吧，外面冷。"沈母拉着女儿的手往屋里走，沈星慈注意到母亲的背比上次见面更驼了，像是被无形的重量压弯了腰。
客厅里，父亲的遗像摆在供桌上，前面放着新鲜的水果和点心。
照片里的男人笑容温和，眼角有几道笑纹。
沈星慈的喉咙发紧，她别开眼，假装对墙上的新年挂饰产生了兴趣。
"你爸最爱过年了。"沈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亲自写春联、剪窗花..."
沈星慈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
灶台上的大铁锅里，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只是少了一个系着围裙哼着小调的身影。
"妈，我来帮你。"她挽起袖子，拿起菜刀开始切案板上的青菜。
沈母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刀切在案板上的"咚咚"声填补着空白。
"小慈..."沈母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你新学校的同学？"
沈星慈的手一抖，刀锋差点切到手指。她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问这个："妈，你怎么..."
"刚才看你发消息，笑得很开心。"沈母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是那个常给你打电话的同学吗？"
沈星慈的脸颊发烫，她低头继续切菜："嗯"
沈母的动作顿了一下，火光映照着她憔悴的侧脸："跟同学相处得好，你爸在天上也放心。"
一滴水珠落在案板上，沈星慈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慌忙用手背抹去眼泪，却越抹越多。
一个多月来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丢下菜刀，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妈...我想爸...我好想他..."
沈母紧紧抱住女儿，瘦弱的身体颤抖着："我知道...妈知道..."
母女俩相拥而泣，灶台上的鸡汤仍在翻滚，蒸汽在厨房窗户上凝结成一片水雾，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慈渐渐止住了哭泣。
她抬起头，看见母亲红肿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小慈，你爸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好好生活。"沈母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今年过年，我们要过得热热闹闹的，好吗？"
沈星慈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妈，我给你和爸拍张合照。"
她调整好角度，让母亲的背影和父亲的遗像同框。
镜头里，沈母挺首了腰板，对着丈夫的照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仿佛那个爱她的人从未离开。
1月27日除夕节
傍晚时分，沈星慈和母亲步行前往邻村的外公家。
山间小路两旁是收割后的稻田，枯黄的稻茬整齐地排列着，远处几户人家己经挂起了红灯笼，在暮色中像一串串发光的果实。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陆辰昀发来的照片——一只胖乎乎的橘猫蜷缩在沙发上，旁边配文：「软软我家胖橘问你它可不可爱。」
沈星慈忍不住笑出声。
「告诉胖橘，我觉得它很可爱。」她回复道，然后举起手机拍下远处山峦的轮廓，「我老家很美吧？」
「很美。下次带我一起去？」
沈星慈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次...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她正要回复，母亲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小慈，快点，外公家到了。"
外公家的院子里己经聚集了不少亲戚，大人们围坐在火盆旁聊天，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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