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蹲在地上，手指抠着砖缝里的泥，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嗫嚅着问：“你咋知道我给鬼子做过饭？这事儿我跟埋坟里似的藏了半辈子……”
何雨柱往门槛上一靠，捡起根小树枝剔着指甲缝：“你该问的是，这事儿除了易中海和聋老太，还有谁知道？以及，你为啥怕得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除了他俩，再没旁人了！”何大清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点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前阵子易中海拉着我喝酒，说‘老何啊，你这履历不光彩，别在西九城待着了，万一被查实，俩孩子都得受牵连’。我还当他是真心为我好……”
“为你好？”何雨柱把树枝一扔，发出“啪”的一声，“何大清，你这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他俩为啥撺掇你走，你就没琢磨过？”
“那……那不是为了我好吗？”何大清梗着脖子，见何雨柱斜着眼看他，那眼神跟看院里那只总偷东西的黑猫似的，顿时没了底气，“难……难道不是？”
何雨柱叹了口气，感觉跟这爹沟通比跟食堂里最犟的大师傅较劲还累：“你先说说，易中海现在最缺啥？”
“他缺啥？”何大清掰着手指头数，“厂里的高级钳工，工资高，人缘好，住的房子比我这宽敞，还娶了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啥都不缺啊！”
“你再想想。”何雨柱往他跟前凑了凑，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往根上想。”
何大清皱着眉，烟袋锅在鞋底上磕得邦邦响，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哦！他没孩子！成亲好几年了，媳妇肚子一首没动静！”但他又挠挠头，“可这跟他忽悠我走有啥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怎么打不着？”何雨柱冷笑，“没孩子，老了靠谁养？聋老太无儿无女，指着易中海养老送终，她能不帮着出主意？俩人凑一块儿，不就琢磨着怎么给自己铺后路？”
“养老？他不是认了贾东旭当徒弟吗？”何大清不服气，“贾东旭那小子嘴甜，见天儿‘师父师父’地叫，将来还能不管他？”
“贾东旭？”何雨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是没见过贾张氏护犊子的样儿吧？那女人把贾东旭当眼珠子，将来易中海真老得动不了，你觉得她能乐意让自家男人把钱给一个‘外人’养老？再者说，贾东旭那身子骨，你敢保证他能顺顺当当活到老？易中海精明着呢，不得留两手准备？”
何大清张了张嘴，想说“贾东旭身体好着呢”，但看着何雨柱笃定的眼神，话又咽了回去。
“那……那这跟我有啥关系？”他还是没绕过来。
“因为我啊！”何雨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时候我才多大？十五六岁，半大孩子一个。你要是在这儿，他敢随便拿捏我吗？你是我亲爹，再混也护着自个儿孩子吧？可你一走，我和雨水成了没爹的孩子，他易中海再假惺惺帮衬两把，我不得把他当亲爹似的敬着？将来他老了，我能不管？”
这话像道闪电，“咔嚓”一下劈在何大清天灵盖上。他猛地站起身，膝盖磕在小马扎上都没觉疼，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他……他算计我儿子？！”
“不然你以为呢？”何雨柱撇撇嘴，“聋老太为啥总在院里说你坏话？易中海为啥总劝你‘为了孩子好，赶紧走’？合着你就是块绊脚石，不把你挪走，他们没法顺顺当当给我洗脑啊！”
何大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起自己临走前，易中海塞给他的那封介绍信，想起聋老太拉着雨水的手说“你爹走了，以后奶奶疼你”，那些曾经以为的“好心”，现在想起来全是算计，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那……那白寡妇呢？”他还有点不死心，“她总不能也是……”
“白寡妇？”何雨柱哼了一声，“她或许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她想让你去保定拉帮套是真的吧？你俩一拍即合，可不就正好中了易中海的计？他巴不得你赶紧带着所有念想滚蛋，好给我‘送温暖’呢！”
何大清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好……我还想着走之前托他多照顾你们……”
“托他照顾？”何雨柱差点笑出声，“他不把我当免费长工使就不错了！你真以为他留着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是看我年轻力壮，将来能给他端屎端尿！”
何大清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土，抠出个深深的小坑。过了好半天，他突然抬起头，看着何雨柱，眼神里有点陌生，又有点恍惚。
这还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傻小子吗？这眼神，这心思，比院里那几个算计了一辈子的大爷都透亮。
“我……我之前还想着，”他声音有点发哑，“给你留个介绍信，让你去轧钢厂上班，我在保定站稳脚跟，每月给你寄十块钱，你就能养好雨水了……”
“十块钱？”何雨柱挑眉，“够雨水上学？够我俩吃穿？够将来给她攒嫁妆？还是够我娶媳妇？你当这是打发要饭的？”他顿了顿，语气软了点，“再说，房子你想给谁？钱你想带多少？真把我们兄妹俩当野草？”
何大清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儿子，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小子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闯了祸只会躲在他身后的愣头青，不再是那个被秦淮茹几句好话就哄得掏心掏肺的傻柱。他能看清院里的弯弯绕绕，能护着妹妹，能把自己这点小心思扒得底朝天。
是该高兴的。儿子成了家的顶梁柱，他这个当爹的，总算没白养。
可心里又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好像自己这个爹，突然就没什么用了。
“我……我知道了。”何大清低着头，声音闷闷的，“钱，我就带一百。房子给雨水。首饰银元都给她留着。以后……以后我按月寄钱，年底回来。”
他说这话时，没了之前的犟劲，也没了算计，倒像个认错的学生。
何雨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火气也消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想通了就好。你走你的，我们兄妹俩在这儿，饿不着。”
他转身往屋里走，准备去接雨水回家，刚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传来何大清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别扭：“傻柱……你娘要是还在，肯定……肯定夸你。”
何雨柱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走进了屋里。
院里的阳光正好，照在何大清佝偻的背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蹲下来，捡起刚才被何雨柱扔掉的小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半是失落，一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
这西合院的弯弯绕绕，他活了半辈子没看透，倒是被儿子一语道破了。
或许，这日子，真该让孩子们自己闯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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