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陶罐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带着浓重的硫磺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吴七夜低头看着罐底那一点点粘稠的、如同干涸血痂般的暗红色残渣。渡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短暂的喘息带来的虚假平静。
只够一个人！
掩盖活人气息，欺骗水道里的“东西”……这是唯一能安全通过那未知水道的依仗。而他们，有两个人。
残酷的生存选择，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暗红色的血藤光芒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不安的阴影。篝火的余烬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冰寒。
叶小雪蜷缩在角落，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看着吴七夜手中的破陶罐，又看看吴七夜那张在幽光下显得格外冷硬、轮廓分明的侧脸。刚才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只够一个人……这意味着另一个人，将成为水道里那些未知“东西”的诱饵！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肮脏的小脸上冲出两道泥痕。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她能要求吴七夜把机会让给她吗？凭什么？就在不久前，他还差点被“罪纹”支配着伤害她……
吴七夜握紧了冰冷的陶罐，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受到叶小雪那充满恐惧、绝望和一丝微弱期盼的目光。胸口的“罪纹”虽然被渡暂时冻结，不再剧痛和饥饿，但那种冰冷的、非人的烙印感依旧存在，时刻提醒着他非人的处境和时间的紧迫。理智在疯狂地权衡：叶小雪颈后的“活印”是解开诅咒的关键线索，她不能死。但自己身负“罪纹”，是找到“罪骨笛”的唯一指引器，同样不能死。而且，以叶小雪现在的状态，就算抹上药渣，她能独自穿过那条“不太平”的水道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渡慵懒地靠回岩壁，宽大的斗篷将她完全包裹，仿佛己经陷入了沉睡，对眼前这残酷的选择漠不关心。洞壁上，那些血藤又开始不安分地微微蠕动，藤蔓尖端裂开的“吸盘”无声地开合着，散发着贪婪的气息。
不能再等了！
吴七夜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硫磺味灌入肺腑。他做出了决定。
他踉跄着站起身，拿着破陶罐，走到叶小雪面前。
叶小雪惊恐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吴七夜蹲下身。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她，而是沾了一点罐底那粘稠刺鼻的暗红色残渣。
“伸手。” 吴七夜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叶小雪愣住了，恐惧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冰凉、沾满泥污的手。
吴七夜没有犹豫，将手指上沾着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暗红色残渣，均匀而快速地涂抹在叶小雪的手心、手腕、还有……她颈后那的、带着锁链烙印的皮肤上！
那药渣触感粘腻冰冷，带着浓烈的怪味，涂抹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微弱的灼刺感。
“你……” 叶小雪彻底呆住了，看着吴七夜，嘴唇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他竟然……把唯一的机会给了自己？
“闭嘴。” 吴七夜打断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又沾了一点残渣，这次涂抹在自己身上——手臂几处被血藤撕裂的伤口边缘！药渣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做完这一切，陶罐底部己经空空如也。
“听着，” 吴七夜盯着叶小雪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药渣不多，只能暂时掩盖气息，时间有限。进了水道，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别回头，别停下，拼命往前游！懂吗？”
叶小雪看着吴七夜脸上沾染的血污和那双在暗红光芒下依旧锐利如刀锋的眼睛，感受着手腕和颈后药渣传来的冰冷触感，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恐惧、茫然、还有一丝……微弱的、几乎被她忽略的……愧疚？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
“好……好……”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吴七夜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那个被渡打开的、通往更深处的漆黑洞口。阴冷、带着腐朽气息的风从洞口内吹出，如同巨兽的呼吸。
“渡。” 吴七夜站在洞口，没有回头，沉声道，“记住你的承诺。”
篝火旁，宽大的黑色斗篷微微动了一下，沙哑慵懒的声音传出：“前提是……你们能活着把笛子带回来。”
吴七夜不再言语。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布满邪异血藤的石洞，深吸一口气，率先弯腰钻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
叶小雪擦了擦眼泪，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也踉跄着跟了上去。
洞口后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甬道，比之前的裂缝更加潮湿滑腻。脚下是冰冷的淤泥，头顶和两侧的岩壁不断滴落着冰冷的水珠。空气浑浊不堪，充满了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腐烂水草的味道。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走了几分钟。前方，隐约传来了水流的声音，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沙摩擦的窸窣声？
很快，甬道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在眼前奔腾而过，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黑色，即使在黑暗中，也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散发出浓重的寒意和……死寂的气息。河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速度并不快，却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空间的顶部和西周——并非的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黑色物质！
那东西像苔藓，又像某种菌毯！颜色是纯粹的、吸光的墨黑！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在洞顶和岩壁上缓缓地流淌、蔓延，所过之处，连岩石本身都仿佛被“吞噬”了，光线在这里被彻底吸收，形成一片绝对的黑暗区域！只有靠近水面的地方，借着河水极其微弱的反光，才能勉强看清一点点轮廓。
这就是“噬光岩层”？吴七夜心头凛然。渡所说的水道，显然就是这条被“噬光苔藓”覆盖的地下暗河！
“下水。” 吴七夜压低声音，没有犹豫。他率先踏入冰冷的墨黑河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让他打了个寒颤。河水很深，水流带着一股不弱的吸力。
叶小雪看着那墨黑死寂的河水，眼中充满了恐惧，但想起吴七夜的叮嘱，她咬了咬牙，也跟着踏入水中。冰冷的河水让她瞬间窒息，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跟紧我。” 吴七夜低声道，辨别了一下水流的方向，开始顺着水流，朝着下游方向艰难地涉水前行。他不敢游动，怕激起太大的水花惊动未知的东西。叶小雪紧跟在他身后，冰冷的河水让她牙齿都在打颤。
河水冰冷刺骨，墨黑的颜色让人无法看清水下的一切，只能凭感觉摸索着河床前进。西周一片死寂，只有水流缓缓流淌的哗哗声，以及头顶和岩壁上那厚厚的“噬光苔藓”蠕动时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内心的恐惧。吴七夜的精神高度紧绷，锐利的目光（虽然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他能感觉到涂抹在伤口上的药渣正在慢慢失效，那刺鼻的气味在减弱。叶小雪颈后和手上的药渣，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时间……在冰冷的河水中，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突然！
吴七夜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那触感冰冷滑腻，如同……水草？但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
他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停住脚步！
“怎么了？” 身后的叶小雪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惊恐地小声问道。
“别动！” 吴七夜压低声音，全身肌肉绷紧！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想要抬起脚。
但就在他动作的瞬间——
哗啦！
他脚踝处的水面猛地破开！一条婴儿手臂粗细、如同墨玉般漆黑滑腻的触手，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了他的小腿！触手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吸盘，死死吸附在皮肤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和强大的拉扯力！同时，一股麻痹感顺着被缠绕的地方迅速向上蔓延！
“啊！” 叶小雪借着极其微弱的水面反光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
“闭嘴！” 吴七夜厉声低喝！他反应极快，另一只脚狠狠踩住河床，稳住身形，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入冰冷的河水中，五指如钩，狠狠抓向那条缠绕小腿的黑色触手！
入手的感觉冰冷滑腻，带着一种橡胶般的韧性和弹性！吴七夜用尽全力，指甲深深嵌入触手的皮肉！但触手的力量大得惊人，而且滑不留手，他根本无法将其扯断或拉开！反而因为他的挣扎，触手缠绕得更紧，吸盘传来的刺痛和麻痹感更加剧烈！
更可怕的是，叶小雪的尖叫声，仿佛打破了某种禁忌！
哗啦！哗啦！哗啦！
周围原本死寂的墨黑水面，瞬间如同沸腾般炸开！
无数条同样粗细、同样墨黑滑腻的触手，如同从地狱深渊中伸出的鬼爪，破水而出！它们的目标明确——因为尖叫和恐惧而气息剧烈波动的叶小雪！以及正在挣扎、散发出血腥味的吴七夜！
数条触手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缠绕上了叶小雪的手臂、腰肢和脖子！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向水中拖去！
“唔！” 叶小雪的尖叫被扼住，冰冷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她拼命挣扎，但力量悬殊，身体迅速下沉！
“小雪！” 吴七夜目眦欲裂！他猛地爆发力量，不顾一切地扑向叶小雪被拖拽的方向！但缠绕他小腿的触手死死拉扯着他！同时，更多的触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他蜂拥而至！
完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吴七夜！药渣失效！被彻底包围！在这绝对黑暗、冰冷的水道中，面对这数不清的恐怖触手，他和叶小雪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两人即将被拖入墨黑河水深处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带着锁链般冰冷束缚感的能量，突然从叶小雪颈后的“活印”处爆发出来！
这股能量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开！
奇迹发生了！
那些疯狂缠绕拖拽着叶小雪的墨黑触手，在接触到这股冰冷束缚能量的瞬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猛地一颤！缠绕的力道骤然松懈！叶小雪的身体立刻停止了下沉！
不仅是缠绕叶小雪的触手！就连那些正扑向吴七夜、以及死死缠绕着他小腿的触手，在感受到这股冰冷束缚能量的刹那，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它们扭动着，仿佛在畏惧、在犹豫！
就是现在！
吴七夜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不顾小腿被触手吸盘撕裂的剧痛，猛地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双腿狠狠蹬在河床上，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前方水流更急的方向，疯狂地扑去！同时，他一把抓住了被触手暂时松开、还在水中挣扎的叶小雪的手臂！
“走！！！”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拉着叶小雪，借着水流的冲力，朝着黑暗水道的前方，亡命奔逃！
身后的水面，传来触手愤怒拍打的巨大水花声和一种尖锐的嘶鸣！那些短暂的迟滞消失了！被激怒的触手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地追了上来！
冰冷的墨黑河水在耳边呼啸！黑暗如同实质的幕布！前方是未知的深渊，身后是索命的追兵！吴七夜拉着叶小雪，在刺骨的河水中，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向着那唯一可能存在的生路，拼命挣扎！
黑水沼泽的边缘，就在这亡命奔逃的尽头吗？
作者“天衣居士”推荐阅读《蚀骨噬魂之七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4M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