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档案室的冰柜总在午夜发出嗡鸣。2035年的深冬,实习生林小满在整理1998年的废弃标本时,发现了个贴错标签的黑陶罐——标签写着“胎盘组织”,罐口却缠着根干枯的脐带,脐带末端系着七颗乳牙,牙釉质上的“活铅”结晶在零下18℃的低温里,仍泛着淡淡的银光。
“是育婴城的实验体。”档案管理员老周推了推眼镜,指腹划过罐底的编号“7”,“当年矿洞坍塌后,首席研究员偷偷运出七份标本,这份是唯一没被销毁的。”他拉开身后的铁柜,第三层的抽屉里藏着本泛黄的日志,某页用红笔圈着句话:“乳牙含髓,可引活铅,七颗为阵,能锁镜影。”
林小满把陶罐带回值班室的当晚,冰柜就出了怪事。
凌晨三点,压缩机的嗡鸣突然变成婴儿的啼哭,七声一组,间隔正好七秒。她打开冰柜,发现那七颗乳牙正悬浮在半空,牙尖对准的方向,墙上的日历被银线划出个红圈——圈住的日期是“2035.12.7”,正是当年矿洞实验室最后一次记录乳牙生长数据的日子。
更诡异的是她的指甲。第二天醒来,十个指甲缝里都嵌着黑色的矿渣,刮下来化验后,成分与1998年矿难现场的“活铅”完全一致。老周看到结果时突然发抖,说他父亲曾是矿洞的掘尸人,临终前攥着颗带矿渣的乳牙,说“那些牙会自己找主人”。
第七夜的雪下得格外大。林小满被冻醒时,发现七颗乳牙正排在她的枕边,拼成个微型的樱花阵。最中间的那颗牙突然裂开,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床单上凝成个女人的轮廓——穿白大褂,手腕上有樱花胎记,正往冰柜里放个黑陶罐,罐口的脐带缠着片骨瓷,瓷面上的婴儿笑脸正在流泪。
“是林砚之。”老周看着床单上的痕迹,与档案馆里的照片完全重合,“她当年把实验体的乳牙做成标本,就是为了防止镜主借活铅重生。”他突然想起什么,从铁柜深处翻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半块青铜镜碎片,边缘的锯齿状缺口,正好能卡住最中间那颗裂开的乳牙。
碎片贴合的瞬间,乳牙阵突然发光。七道银线从牙尖射出,在墙上拼出幅矿洞地图,标注着“母性祭坛”的位置。林小满的后颈在此时发烫,她对着镜子摸去,皮肤下浮出个樱花形的印记,纹路与乳牙阵的排列完全一致。
“你是第七个‘髓承者’。”老周的声音带着恐惧,日志最后一页的肖像画里,七个女人的后颈都有同样的印记,“每代髓承者都会在雪夜看见乳牙阵,她们的指甲缝里,都藏着矿洞的活铅。”
冰柜的嗡鸣在此时变成刺耳的尖啸。林小满回头,看见罐口的脐带正在变长,末端的乳牙一颗颗飞起,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往医院地下室的方向飘去。最前面的那颗裂开的牙,牙尖上的暗红液体正慢慢凝成只眼睛,瞳孔里映出的,是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举着块青铜镜碎片,在雪地里对她微笑。
地下室的门锁在午夜自动弹开。林小满跟着悬浮的乳牙穿过积灰的走廊,尽头的墙壁在银线的灼烧下裂开道缝,露出条向下的阶梯,台阶上布满细小的齿痕,像被无数婴儿啃咬过。
“这是当年医院偷建的通道,首通矿洞的母性祭坛。”老周的手电筒光柱抖得厉害,光柱里飞舞的尘埃中,能看见无数透明的牙影,“日志里说,林砚之在这里埋下过‘牙床’。”
阶梯尽头的祭坛比想象中更小。圆形的石室中央,七根樱花形石柱围着块黑色石台,石台上的凹槽里嵌着无数乳牙,拼成张巨大的牙床,每个牙窝都在渗出银白色的活铅,汇成小溪流向石室深处。
悬浮的乳牙突然落在牙床的空位上。最后那颗裂开的牙正好填补中央的缺口,牙床瞬间亮起,石台上浮现出七道血管状的纹路,与林小满后颈的印记完全吻合。她的指甲在此时突然变长,指尖的矿渣蹭过石柱,竟划出火星,烧出串小字:“以髓养牙,以牙补镜,七魄归位,镜主重生。”
“是首席研究员的笔迹。”老周认出字迹与日志里的批注一致,“他当年想利用牙床复活镜主,林砚之发现后,才把乳牙做成标本藏进医院。”
石室深处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林小满举着手电筒照去,黑暗里立着七具骨瓷女像,每个女像的腹腔都空着,内壁上刻着不同的日期,最后那个日期正是“2035.12.7”。女像的手掌捧着青铜镜碎片,碎片反射的光在牙床上拼出个模糊的人影——首席研究员正往女像的腹腔里塞婴儿骸骨,骸骨的牙齿上,都缠着根脐带。
“她们是‘牙母’。”老周翻到日志的插画页,七具女像的脸与那七个髓承者的肖像完全一致,“首席研究员认为,只有髓承者的骨血,才能让牙床发挥作用。”
林小满的后颈在此时突然渗血。血珠滴在牙床上,那些乳牙突然开始颤动,牙尖向上竖起,像无数把细小的刀。石台上的活铅小溪突然沸腾,浮出个透明的胎儿虚影,胎儿的嘴里没有牙,牙龈上的血洞正对着林小满,发出无声的尖叫。
“它在找自己的牙。”老周指着虚影后颈的樱花印记,与林小满的位置分毫不差,“这是镜主的雏形,当年林砚之没能彻底销毁,只能用乳牙阵暂时封印。”
裂开的乳牙在此时突然炸开。暗红色的液体溅在骨瓷女像上,女像的腹腔里突然长出血管,缠住林小满的脚踝,往石室深处拖去。她挣扎时,指甲缝里的矿渣蹭过女像的手掌,青铜镜碎片突然发光,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林砚之在祭坛上的最后时刻:她把自己的乳牙敲下来,嵌进牙床的中央,然后举起锤子,砸碎了最大的那块青铜镜。
“林砚之也是髓承者。”林小满突然明白,牙床中央的缺口原本属于林砚之的牙,“她用自己的牙暂时填补了空缺,但七十年后,必须有新的髓承者来接替。”
活铅小溪在此时漫过脚踝。林小满感觉有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咬她的皮肤,低头看去,溪水表面浮着无数婴儿的虚影,每个虚影的手里都举着颗乳牙,正往她的指甲缝里钻。最前面的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用牙咬开她的指尖,把那块青铜镜碎片塞了进去。
“姐姐的髓里有活铅。”小女孩的声音带着齿音,镜碎片在指甲缝里发烫,像要钻进骨头里,“把镜子拼起来,我们就能有真正的牙了。”
林小满的指甲在第二天开始透明。透过指甲能看见里面的青铜镜碎片,碎片里映出的石室正在变化:牙床上的乳牙开始脱落,露出底下的婴儿头骨,头骨的眼眶里嵌着的,是七颗更大的牙齿,牙釉质上的活铅结晶正在流动,像有生命在里面呼吸。
“是‘母牙’。”老周的日志在此时自动翻开,某页的素描画着颗巨大的牙齿,根部缠着七根脐带,“林砚之的实验笔记里说,母牙是活铅的源头,所有乳牙都是它的分身。”
医院的冰柜在此时全部启动。林小满跑到档案室,发现所有冰柜里的标本都不见了,只剩下黑陶罐,罐口的脐带长得能绕住整个房间,末端的乳牙正往她的指甲缝里钻。当第七颗牙钻进去时,她的指尖突然射出银线,在墙上拼出首席研究员的实验报告:“母牙藏于髓中,需七颗乳牙引动,镜主借髓重生时,母牙会开出樱花。”
后颈的樱花印记在此时剧痛。林小满对着镜子撕开衣领,印记的纹路里渗出活铅,顺着皮肤流进嘴里,她突然尝到铁锈味——和小时候掉的第一颗乳牙味道一样。记忆里,母亲在她掉牙的那天,把牙埋进了院子里的樱花树下,说“这样新牙会长得像樱花一样好看”。
“你的母亲也是继承者。”老周指着日志里的第七个肖像,女人的眉眼与林小满的母亲完全一致,“她当年把你的乳牙埋进樱花树,是想切断活铅的传承,但母牙早就藏在你的髓里了。”
雪停的那天,林小满的指甲突然开始生长。青铜镜碎片顺着指甲的生长往指尖移动,她感觉骨髓里有东西在发芽,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钻。跑到院子里的樱花树下,她用带碎片的指甲刨挖泥土,挖出个小小的牙盒,里面装着她七岁时掉的那颗乳牙,牙尖上的活铅荧光,与母牙的光芒完全一致。
牙盒打开的瞬间,地下传来震动。樱花树的根须突然破土而出,缠着林小满的脚踝往地下拖去,她低头看见泥土里浮出无数婴儿的手,手里都举着乳牙,拼成条通往深处的路。最前面的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举着她的乳牙,往母性祭坛的方向跑。
“母牙在召唤你。”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那半块青铜镜碎片,眼里的活铅荧光证明他也是髓承者,“我父亲没能阻止镜主,我母亲也没能,现在轮到我们了。”
祭坛的牙床在此时完全活化。母牙从石台下钻出,巨大的牙齿上布满樱花形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个婴儿的虚影。林小满的指甲触到母牙的瞬间,青铜镜碎片全部飞出,在牙床上拼出完整的镜面,镜中映出的不是石室,而是1998年的矿洞实验室:林砚之正把自己的骨髓注入母牙,首席研究员举着针管,针管里的活铅正在沸腾。
“以髓换髓,以牙换牙。”林小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像林砚之,又像七个继承者的合唱。她把自己的乳牙嵌进母牙的孔洞,骨髓里的活铅突然顺着血管涌出,与牙床的活铅融成银白色的光,镜面在光中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婴儿脸——那是七十年里所有被镜主吞噬的灵魂。
母牙在此时开出樱花。花瓣落在镜面上,那些婴儿脸开始变得清晰,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笑着扑进光里,化作颗乳牙嵌进母牙的最后一个孔洞。林小满的指甲在此时恢复正常,后颈的樱花印记慢慢淡去,只剩下个浅浅的牙印,像被温柔地咬了一口。
尾声 土里的牙语
老周在三天后关闭了医院的地下室。林小满把母牙重新封进石台下,牙床的凹槽里,七颗乳牙安静地躺着,活动的荧光变成了温暖的金色。离开前,她在樱花树下埋了个新的牙盒,里面装着片樱花花瓣,花瓣上用活铅写着:“每个牙齿,都该在土里安睡。”
多年后,有个小女孩在医院的老樱花树下掉了第一颗牙。她的母亲帮她把牙埋进土里,夜里听见树下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无数牙齿在轻轻说话。女孩趴在窗边看,看见土里钻出无数透明的乳牙,拼成朵巨大的樱花,樱花的中心,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对着她微笑,手腕上的樱花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风吹过树梢,女孩仿佛听见有人在哼首温柔的童谣:
“小牙齿,土里藏,
等着春天长出芽,
樱花开,妈妈来,
抱着牙牙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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