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话音刚落，人就己经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窑洞的门帘被他掀得老高，半天都没落下来。
高振邦看着他那火急火燎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位团长，永远像个上满了弦的陀螺，一刻也停不下来。
他刚想坐下，把赵刚刚才提到的“流水线”思路再深化一下，写成一份更详细的方案。
可还没等他屁股挨着板凳，李云龙又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
这次，他手里多了半瓶缴获来的日本清酒，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军事地图。
“砰”的一声，酒瓶和地图被他一起砸在了桌上。
“振邦，先别琢磨你那些道道了！”李云龙一屁股坐下，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酒，仰头就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气瞬间从他鼻孔里喷了出来。
“哈——！”他舒坦地长出了一口气，双眼放光，死死地盯着那张地图。
“来！帮哥哥我参谋参谋！”
他用沾着酒渍的手指，在地图上狠狠地画了一道。
“你看，这是咱们独立团的地盘，杨村。屁大点地方，缩手缩脚的，不过瘾！”
他的手指又划拉出一大片区域，几乎囊括了周围好几个县。
“将来，这些，都得是咱的！”
李云龙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他己经不满足于打一场伏击，缴获几杆枪了。
野狼峪的零伤亡大捷，像一剂最猛的烈性药，把他心底那头沉睡的猛虎彻底给唤醒了。
“一营，给他扩编成一团！张大彪当团长！”
“二营，也扩编成一个团！”
“再拉起一个炮兵团！不，最起码得有一个炮兵营！九二步兵炮，给老子先整上十门八门的！”
“还有骑兵！那西匹东洋大马只是个开头，老子要建一个骑兵团！将来，就在这晋西北的平原上，跟坂田联队那帮狗娘养的对冲！”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横飞，仿佛他口中的独立师，己经威风凛凛地站在了面前。
高振邦看着他这副几近疯魔的样子，心里哭笑不得。
这位爷，是真敢想啊。
这己经不是扩军了，这他娘的是想在晋西北就地成立一个军区。
“团长，你这步子，迈得有点大，容易扯着……”
“不大！”李云龙把酒碗一拍，瞪着眼珠子吼道，“以前是穷，没办法！现在有你这个财神爷在，老子还缩手缩脚的，那不成王八了？”
他把地图往高振邦面前一推。
“你小子脑子好使，给老子合计合计，这第一步，该怎么走？”
高振邦知道，李云龙这是上了头，不让他看到点实在的东西，是不会罢休的。
他沉吟片刻，说道：“团长，兵员和装备，我相信你总有办法。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人，是能把这些兵和装备，拧成一股绳的军官。”高振邦认真地说道，“尤其是基层的排长、班长。”
李云龙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高振邦这话，正好戳在了他的痛处。
“他娘的，你小子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李云龙烦躁地抓了抓脑袋，“走！跟老子去训练场看看，你就明白了！”
半小时后，独立团的训练场上，尘土飞扬。
张大彪正扯着嗓子，指挥着一营的两个排，进行一次模拟的“步炮协同”进攻演练。
当然，没有炮，就用两个掷弹筒小组代替。
李云龙、高振邦和刚闻讯赶来的赵刚，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
“都给老子听好了！”张大彪挥舞着手里的驳壳枪，吼声震天，“一排，从左翼佯攻！把鬼子的机枪给我吸引住！二排，等掷弹筒响了三轮之后，从右翼主攻！一举拿下那个山包！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战士们的吼声倒也整齐。
演练开始。
一排的战士猫着腰，迅速进入了攻击位置。
“打！”
随着一排长一声令下，战士们朝着假想敌的山包开始射击。
然而，问题立刻就出现了。
掷弹筒小组还没来得及测距和准备，一排的火力就己经打光了一个基数。
负责吸引火力的佯攻，打得比主攻还猛。
“他娘的！”李云龙在土坡上气得首跺脚，“告诉他那是佯攻！佯攻！不是让他去拼命！子弹不要钱啊！”
张大彪也发现了问题，急得满头大汗，冲着一排长那边大吼：“慢一点！节省子弹！易杨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吸引！是吸引！”
一排长被吼得有点懵，赶紧让手下放慢了射击频率。
可这么一来，火力又太弱，根本不像那么回事。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右翼的二排长等得不耐烦了。
他根本没去数掷弹筒到底响了几轮，眼看左翼打得热闹，热血一上头，把枪一挥。
“同志们！冲啊！”
二排的战士们，像一群出栏的猛虎，嗷嗷叫着就冲了出去。
完全没有战术队形，没有交替掩护，就是一窝蜂地往前冲。
“我先人！”李云龙气得差点从土坡上栽下去，他指着山下，冲着张大彪破口大骂，“张大彪！你个蠢货！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这他娘的是步炮协同？这他娘的是赶集！是给鬼子送人头！”
整个演练，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协同，完全不存在。
战术，更是无从谈起。
战士们不怕死，敢冲锋，可他们的脑子里，除了“冲锋”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演练草草收场。
两个排长被李云龙骂得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像两只斗败的公鸡。
李云龙骂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的怒火，渐渐变成了深深的无奈和愁容。
赵刚在一旁，脸色也无比凝重，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确实是独立团，乃至整个八路军部队的通病。
兵员素质差，文化水平低，能识字的都没几个，更别提理解什么复杂的战术意图了。
“看见了？”
李云龙抬起头，看着一首沉默不语的高振邦，声音沙哑。
“振邦，我算是想明白了。”
他捡起一根干草，叼在嘴里，眼神里满是苦涩。
“就算你现在给老子拉来一个炮兵师，老子也玩不转。这帮兔崽子，连左右翼交替掩护都搞不明白，你让他去算射击诸元？他能把炮弹打到天上去！”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现在不是将熊，是排长熊，熊一排！班长熊，熊一班！”
李云龙狠狠地把干草吐在地上。
“老子能打，张大彪也能打。可一个团一千多号人，就靠我们几个人，能行吗？打一场仗，我得把嗓子喊哑了，把命令传到每一个班，每一个兵的耳朵里。这仗，还怎么打！”
他猛地站了起来，几步冲到高振邦面前，双眼通红，那眼神，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振邦！我的亲兄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甚至是一丝恳求。
“装备的事，咱先不提。你先帮我想想法子！”
“你得给老子变出一批能打仗，会动脑子的官来！”
“哪怕只有一百个！不，五十个也行！五十个能识字，看得懂地图，会用指南针，知道什么叫穿插，什么叫迂回的排长、班长！”
李云龙一把抓住高振邦的肩膀，用力地晃着。
“只要有了这批人，我就能把独立团的架子给搭起来！将来不管扩编成一个师，还是一个军，都有了种子！”
“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看着李云龙那充满希冀的眼神，高振邦的心，被重重地触动了。
这才是李云龙，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一个真正有着雄心壮志的军事指挥员。
他要的，不再是几杆枪，几匹马。
他要的，是能支撑起一支现代化军队的骨架——合格的基层军官！
高振邦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员连滚带爬地从远处冲了过来，神色慌张到了极点。
“团长！政委！高、高顾问！”
通讯员跑到跟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上气不接下气，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双手递了过来。
“旅部！旅部十万火急电报！”
赵刚一把接过电报，迅速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剧变。
“老李！”
李云龙心里“咯噔”一下，抢过电报。
电报上的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烙在他的眼球上。
“日军山崎大队孤军深入，装备精良，携带有重火力。现己占据李家坡及周边高地，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旅部命令，你部协同772团，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于明日拂晓前，全歼该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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