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哀嚎。
三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沉闷而又恐怖的断裂声，从平安县城的心脏部位传来。
独立师的临时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感觉脚下的地面猛地向上颠了一下，桌上的茶缸和弹药箱被震得叮当作响。
李云龙一个踉跄，扶住了身边的桌子，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高振邦面前那块发光的铁板上。
屏幕里，无人机正悬停在平安县城的上空。
那座象征着山本一木权威的青砖钟楼，像一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巨人，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呻吟，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倾斜，崩塌！
无数的砖石瓦砾，如同瀑布般从高处坠落，砸在下方的指挥部建筑上，激起漫天烟尘。
与此同时，画面切换。
城南，那座让独立师啃了无数次硬骨头的炮楼，地基的位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精准地撕开，整座堡垒像一棵被伐倒的巨木，轰然砸向地面。
城北，原本坚固的城墙，被炸开一个宽达五米的巨大豁口，黑洞洞的，像一张通往地狱的嘴。
指挥部里，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赵刚的嘴巴张得老大，手里的望远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孔捷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颠覆认知的震撼。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见过的攻城，都是用人命去填，用鲜血去染。
可眼前这一幕，己经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全部想象。
这不是攻城。
这是神罚！
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对着这座罪恶的城池，轻轻地，弹了一下手指。
高振邦缓缓转过身，看向李云龙。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李云龙那具一首紧绷得像铁块一样的身体，猛地一松。
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后怕，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瞬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狂暴战意，彻底点燃！
他安全了。
他的秀芹，安全了！
山本一木那个狗娘养的，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他李云龙了！
“哈哈……哈哈哈哈！”
李云龙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后彻底释放的癫狂和快意。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警卫员，像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猛虎，冲到步话机前，一把将其夺了过来。
“一营长！一营长！”步话机里，传来一营营长那因为极度兴奋而变调的声音，“团长！北墙的豁口开了！开了个大口子！弟兄们都等不及了！请下命令吧！”
李云龙的眼中，燃烧着两团熊熊的烈火。
他深吸一口气，那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要将整个晋西北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然后，他将步话机举到嘴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这片被炮火照亮的夜空，发出了那声石破天惊的，属于战神的怒吼！
“各单位注意！”
“总攻！开始！”
“给老子冲！杀进平安县！活捉山本一木！”
那声音，通过电波，像一道滚滚的惊雷，瞬间传遍了独立师的每一个阵地，传进了每一个战士的耳朵里！
“嘀嘀嘀——！”
凄厉的，尖锐的军号声，在城外的西面八方，同时响起！
那号声，不再是试探，不再是佯攻，而是积蓄了所有力量后，发出的，最决绝，最狂暴的冲锋号角！
“冲啊——！”
“杀啊——！”
“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数以万计的战士，像潮水一般，从他们潜伏的沟壑里，土坡后，树林中，猛地站了起来！
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扛着机枪，举着大刀，从东门，从西门，从刚刚被炸开的北墙豁口，从每一个可以进攻的方向，朝着那座己经乱成一锅粥的县城，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大地震动！
杀声震天！
整个平安县城，在这股钢铁洪流的冲击下，瑟瑟发抖。
城内的鬼子，彻底懵了。
他们刚刚被命令像没头苍蝇一样冲向东门，现在又被命令调头去堵北墙的窟窿。
指挥系统，在钟楼倒塌的那一刻，己经彻底瘫痪。
通讯兵找不到长官，小队长找不到大尉。
他们就像一群被斩掉了脑袋的蜈蚣，身体的每一节都在胡乱地扭动，却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指挥部里，李云龙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如同潮水般涌向县城的绿色光点，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上，满是嗜血的快意。
他打了一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痛快的！
高振邦没有理会他的激动，他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滑动着，像一个冷静到极致的棋手，调动着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
他的嘴唇凑到独立的通讯频道话筒边，一道道冷酷而又精准的指令，流水般地发了出去。
“张大彪！目标小楼东南角，有个暗堡，火力点正对你们的突击路线！无人机激光己锁定，让你的掷弹筒手，三秒后开火！”
“段鹏！小楼后门有五个鬼子正在集结，准备突围！干掉他们！”
“一营三连！注意你们十点钟方向的那个院子，里面藏着一个鬼子的迫击炮小组！重复，一个迫击炮小组！”
“炮营！沈泉！别他娘的盯着军火库炸了！给我把炮弹往鬼子预备队集结的那个广场上招呼！坐标幺三三洞拐！给我用炮弹，把那块地皮给我犁一遍！”
高振邦的每一道命令，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除掉日军防线上每一个即将形成威胁的“肿瘤”。
在他的上帝视角下，整个平安县城，对独立师而言，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每一个火力点，每一次兵力调动，甚至每一个鬼子兵的藏身之处，都被清晰地标注在电子地图上，然后通过通讯网络，实时地传递给距离最近的攻击部队。
独立师的战士们，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单向透明”的战争。
他们往前冲，还没看到鬼子，耳机里就己经传来了冰冷的提示。
“左前方，墙角后，两个鬼子，机枪手一个。”
战士们想也不想，几颗手榴弹就扔了过去。
“轰！”
等他们冲过去，墙角后面，只剩下两具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仗打的，己经不是拼命了。
这是在收割！
李云龙看着屏幕上那行云流水般的配合，那张狂的笑意，慢慢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振邦！你小子……”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此刻竟笨拙得像块木头。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发自肺腑的，带着浓重山西口音的感慨。
“你小子……真是他娘的个神仙！”
高振邦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
屏幕上，独立师的总攻部队，像一把烧红的利刃，己经切入了平安县城这块黄油。
无数的绿色光点，正在与代表敌人的白色光点，激烈地碰撞，交错，然后，将它们一一吞噬。
他指着屏幕上，那片战况最激烈的，北墙豁口的方向。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团长。”
“好戏的第二幕，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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