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石板上，七星灯阵幽蓝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摇曳，勉强笼罩着师父僵硬的身体。那点微弱的魂光在蓝光中沉沉浮浮，像随时会被浪头打灭的萤火。空气里弥漫着鲛人油的腥臭、朱砂的辛辣，还有一股子越来越浓的、令人作呕的尸腐气——那是外面那些不肯散去的恶灵带来的。
“赵警官！顶住门！” 我嘶声喊着，嗓子眼干得冒烟，手里死死攥着那把混着铁砂的糯米，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被撞得“哐哐”作响的破木门。门轴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板缝隙里不断渗入丝丝缕缕带着冰碴子的阴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赵刚整个人死死顶在门板上，后背的警服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又迅速被阴风吹得冰凉。他咬着牙，腮帮子绷得死紧，一手还紧紧握着那把上了膛的92式手枪，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眼神里那点残存的唯物主义光芒，早就在这一晚上被碾得粉碎，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和茫然。
“顶……顶不住了！” 赵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外面……外面东西越来越多了！撞门的力道……不对劲！”
他话音刚落！
“轰——！！！”
一声巨响！不是撞击！更像是……爆炸？！
道观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连同赵刚顶着的破凳子，被一股狂暴的巨力猛地从外面轰开！木屑横飞！赵刚整个人如同被卡车撞上，闷哼一声，首接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供桌上！供桌“哗啦”一声垮塌！泥胎三清像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污秽的恶臭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整个道观！那不是单纯的尸臭，而是混杂着硫磺焦糊、腐烂内脏和某种腥甜血腥气的、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熏得人眼前发黑！
阴风怒号！无数道扭曲、模糊、散发着浓重怨气的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尖啸着从破开的门洞和窗户缝隙里疯狂涌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被剥了皮的猴子，西肢着地，动作迅捷；有的像膨胀的腐尸，拖着肠子，缓慢蠕动；更多的则是扭曲成一团的、只有模糊五官的黑气，发出刺耳的哭嚎和尖笑！
“操！！” 我头皮瞬间炸开！手里的糯米下意识地朝着黑影最密集的门洞撒了过去！
噗嗤嗤——！
糯米打在黑影上，爆起几点微弱的火星！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动作一滞，黑气翻滚着向后缩去！但更多的黑影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它们似乎学乖了，不再硬冲，而是贴着墙壁、天花板，如同滑腻的壁虎般快速游走！目标明确——地上被七星灯阵保护的师父！
“铁嘴！怎么办？！太多了！” 我急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七星灯阵的光芒被浓郁的阴气侵蚀，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师父眉心那点魂光又开始剧烈闪烁！
“撒个屁的糯米！挡不住了！” 铁嘴在我脑子里尖叫，“用符！用金光符！护住灯阵！快！”
我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符。之前画的那张金光符早就用掉了。布袋里只剩几张皱巴巴的、不知道猴年马月画的半成品，符胆黯淡无光。
“妈的！临时抱佛脚！” 我骂了一句，抓起朱砂笔和一张黄表纸，也顾不上什么步罡念咒了，脑子里拼命回想金光符的笔画，蘸着朱砂就往上画！手抖得厉害，符线歪歪扭扭，像条抽筋的蚯蚓！
“错了！符胆！符胆要凝聚心神！” 铁嘴急吼，“心念合一！想着金光护体！万邪不侵！快啊！”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外面鬼哭狼嚎，阴风刺骨，师父命悬一线……巨大的压力下，反而逼出了一丝狠劲！笔尖落下！这一次，朱砂在黄纸上划过一道相对流畅的轨迹！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我嘶吼着，将画好的符纸猛地拍在七星灯阵外围的地面上！
嗡——！
符纸无风自燃！一道比之前微弱许多、但依旧坚韧的金色光罩瞬间升起，堪堪将七盏油灯和师父笼罩在内！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影撞在光罩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惨叫着向后翻滚！
“成了！” 我心中一喜！
“小心身后！” 赵刚的怒吼声猛地响起！
我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如同巨大黑色蝙蝠般的影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贴在了我身后的墙壁上！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不断蠕动、散发着恶臭的浓稠黑气！黑气中心，两点猩红的、如同烧红炭块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一只由黑气凝聚而成、指甲尖锐的利爪，正悄无声息地抓向我的后心！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赵刚不知何时己经爬了起来，举着枪，枪口还在冒着青烟！子弹精准地穿过那团黑气！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子弹携带的、炽热的阳刚煞气和火药爆鸣，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恶灵身上！
“嗷——！！！”
那蝙蝠状恶灵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整个黑气团剧烈翻滚、扭曲、收缩！猩红的眼睛充满了痛苦和怨毒！它放弃了攻击我，猛地化作一道黑烟，缩回了阴影里！
“谢……谢了！” 我惊魂未定，后背全是冷汗。
“省着点子弹！” 赵刚脸色惨白，握着枪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凶狠，“打不死！但能吓退！”
有了赵刚的火力支援（虽然效果有限）和金光符的护持，涌入道观的恶灵暂时被挡在了光罩之外。它们在光罩外疯狂嘶吼、撞击，却无法突破。七星灯阵的光芒虽然依旧黯淡，但总算稳定了下来。
我和赵刚背靠着背，守在光罩边缘，一个撒糯米，一个时不时放一枪冷枪，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汗水混合着灰尘糊了一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撞击声都像敲在神经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赵刚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子弹……快没了……你那米……也快撒光了吧？”
我摸了摸布袋，糯米只剩下薄薄一层底了。金光符的能量也在被不断消耗，光罩越来越薄。
“铁嘴！还有别的招吗？！” 我在心里绝望地呐喊。
“有！你怀里那玩意儿！” 铁嘴的声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幽冥令！拿出来！试试！”
幽冥令？那块邪气森森的令牌？
我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块冰冷沉重的令牌入手，一股阴寒邪异的气息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令牌上那鬼头浮雕的猩红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这……这东西能行？” 我头皮发麻，“这不是幽冥教的玩意儿吗？拿出来……会不会招来更狠的？”
“死马当活马医！” 铁嘴吼道，“这玩意儿是‘百鬼令’！能号令低级恶鬼！外面这些没脑子的怨灵，说不定能镇住！快！注入你的纯阴气！试试能不能激活它！”
纯阴气？我咬了咬牙。横竖都是死！拼了！
我集中精神，试图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属于纯阴体质的阴寒气息，缓缓注入手中的幽冥令！
嗡——！
令牌猛地一震！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爆发！令牌表面那层暗沉的色泽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鬼头浮雕上的猩红眼睛骤然亮起！射出两道妖异的红光！一股无形的、带着上位者威严的阴冷波动，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扫过光罩外那些疯狂嘶吼撞击的恶灵！
奇迹发生了！
所有恶灵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猩红或幽绿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臣服？！那些扭曲的黑影停止了攻击，畏畏缩缩地向后退去，拥挤在墙角阴影里，发出低低的、如同呜咽般的哀鸣，再也不敢靠近光罩半步！
整个道观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阴风穿过破洞的呜咽声！
“卧槽？！真……真管用？！”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这邪门的令牌，又看看外面那些瑟瑟发抖的恶灵，感觉像是在做梦。
赵刚也看傻了，举着枪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又是什么高科技？！”
“高个屁！这是邪术！” 铁嘴在我脑子里没好气地说，“不过……歪打正着！暂时镇住了！小子！你这纯阴体……还真是个‘宝贝’！连邪教的令牌都能驱动！”
我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
“桀桀桀桀……”
一阵极其难听、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怪笑声，突然从道观破开的门外传来！笑声干涩、沙哑，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好！好！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着怪笑声，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惨淡的月光。
为首一人，身材矮小枯瘦，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却沾满暗红色污迹的旧式对襟褂子。他脸上戴着一张惨白僵硬、没有任何五官的木头面具！面具的眼孔处，只有两点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尸臭和血腥的阴冷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手里拄着一根扭曲的、顶端镶嵌着骷髅头的黑色木杖！
在他身后，左右各站着一个“人”。
左边那个，身形佝偻，穿着脏兮兮的灰色布袍，脸上同样戴着面具，只是面具上画着一个扭曲的笑脸。他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不断滴落着粘稠黑水的瓦罐，罐口用黄符封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右边那个，则异常高大魁梧，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西装，肌肉虬结，将西装撑得几乎要裂开。他脸上没有戴面具，但那张脸……却比面具更恐怖！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满纵横交错的缝合疤痕！一只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另一只眼睛则闪烁着不正常的、如同野兽般的幽绿光芒！他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沾着暗红污迹的……杀猪刀？！
“幽冥教？！” 我瞳孔骤缩！心脏瞬间沉到谷底！这打扮！这气息！和之前翠丫身上那个红煞如出一辙！比外面那些没脑子的恶灵恐怖百倍！
“幽冥左使，鬼面。” 为首那个戴着无面面具的矮小身影，用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开口，如同砂纸摩擦，“奉教主法旨，特来取回我教圣物——‘百鬼令’！顺便……” 他那黑洞洞的眼孔“看”向我手中的令牌，又缓缓移向地上被七星灯阵保护的师父，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刻骨的怨毒，“……清理门户！诛杀叛徒！”
叛徒？！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猛地低头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师父，又看看手中这块邪气森森的令牌，脑子里一片空白！
师父……是幽冥教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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