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1 尸山影立，匣鸣尸语
冰冷。不是山洞的阴冷。是那种冻结骨髓、凝固血液、连思维都能冻碎的绝对死寂。像坠入万载玄冰的裂隙，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林默僵在原地，右手还死死攥着阿七冰冷的胳膊。洞口跳跃的火焰，村民凄厉的哀嚎，皮肉焦糊的恶臭…所有声音和气味，都在那个褴褛黑袍身影出现的刹那，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双隐藏在兜帽浓重阴影下的…视线。
漠然。纯粹的、如同俯瞰尘埃、观测蝼蚁般的漠然。没有司辰官的审视，没有山魈的恶意，只有一种源自亘古的、冰冷的“存在”。那视线扫过他的脸，像无形的冰刀刮过，然后…落定。
落在他脚边，那散发着微弱暗红余烬般光芒的星骸匣上。
嗡…
星骸匣那如同沉睡凶兽呼吸般的暗红微光，在黑袍人视线落下的瞬间，极其明显地…闪烁了一下！不再是之前被激怒时的狂暴亮起，更像是一种…被更高位存在注视时，本能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战栗？
匣体内部，似乎响起了一声极其极其微弱、如同虫鸣般的嗡响。这嗡响不同于之前的愤怒、满足或慵懒，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意味的波动？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连指尖都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麻木！这东西…连星骸匣都在“怕”他？！
念头未绝！
“呃…嗬…”
身侧的阿七，身体猛地一颤！不是抽搐！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如同被投入冰窟般的剧烈战栗！她皮肤下那些己经黯淡成暗红印记的纹路，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针，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光芒疯狂流转，却不再是向外爆发，而是如同受到某种无法抗拒的吸引，疯狂地朝着她的心脏位置——收缩！凝聚！
仿佛她体内那狂暴的剑煞，在这黑袍人出现的瞬间，被强行压缩、封印回了最核心的囚笼！一种源自本能的、比死亡更深的恐惧，让她在昏迷中都发出了痛苦压抑的抽气声！
林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阿七的反应，星骸匣的异动，都在无声地尖叫着同一个信息——逃！立刻！马上！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瞬间刺激了几乎麻痹的神经！身体在本能的恐惧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不再试图拖拽沉重的阿七，而是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抠住地面冰冷的岩石棱角，不顾左臂脱臼处撕裂般的剧痛，拼命地向洞穴最深处、那片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角落——翻滚！
快！再快一点！远离洞口！远离那个东西！
粗糙的岩石棱角刮破了他的手肘、膝盖，火辣辣的疼。冰冷的腐殖土混合着血腥味灌入口鼻，呛得他窒息。但他不敢停！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那冰冷的注视感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噗通！噗通！
他狼狈地翻滚着，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才停下。他蜷缩在洞穴最深、最暗的角落，背靠着湿滑冰冷的岩石，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土腥味，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死死闭着，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恐怖的注视。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洞口方向的火焰燃烧声、村民的呻吟声…似乎都消失了？不，是被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死寂彻底覆盖、吞噬了。
只有星骸匣那如同余烬般微弱闪烁的暗红光芒，和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在这片凝固的黑暗里，成为唯一的活物。
他死死闭着眼，不敢睁开。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注视…依然在。没有移动，没有变化，只是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冻结着洞口那片空间。它在看什么？看那匣子？还是在“看”他和阿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己经万年。
一种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死寂。
不是脚步声。
是…摩擦声。
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带着一种粘稠质感的…摩擦声。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粘稠的血浆里被…拖行？
嗤…啦…嗤…啦…
声音由远及近，从洞口方向传来。
林默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皮肉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那是什么？那黑袍人在做什么？
摩擦声持续着，缓慢而坚定地靠近。伴随着一种…极其微弱、如同水滴落地的…嘀嗒声？粘稠的、带着某种温热腥气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画面：褴褛的黑袍，无声地拖拽着…洞口那些村民的…残骸？在粘稠的血泊中，留下湿漉漉的拖痕…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西肢百骸！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牙齿打颤的声音泄露出来。
摩擦声…停了。
停在了他身前…大约几步远的地方？
林默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和奇异硫磺味的…气息，如同冰冷的蛇信，缓缓拂过他的面颊。那漠然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钉在了他蜷缩的身体上。
他不敢动！不敢呼吸！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嗡…嗡…嗡…
星骸匣那微弱闪烁的暗红光芒，突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急促的频率疯狂闪烁起来！匣体内部，那虫鸣般的微弱嗡响也陡然拔高！不再是“确认”的波动，而是一种…尖锐的、充满了混乱的、仿佛在“示警”又像是在“抗拒”的鸣响！
这鸣响，在死寂的洞穴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林默的神经瞬间绷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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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了恐惧！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瞬间被一片猩红占据！
不是星骸匣的光！是…火！
就在他身前几步之外！一堆…东西…被点燃了！
那不是普通的篝火！燃烧的，赫然是洞口那些村民残破不堪的肢体、焦黑的躯干、甚至散落的内脏！被粗暴地、如同堆砌柴薪般，堆积成一个扭曲怪诞的…小山！
橘黄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这些“燃料”，发出噼啪的爆响。油脂被烧灼，发出滋滋的、令人作呕的声响，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熟肉焦糊、脂肪燃烧和浓重血腥的恶臭！火焰扭曲跳跃，将那些在高温下变形、碳化的肢体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图腾！
而在那燃烧的、由血肉和残肢构成的扭曲“尸山”之前！
那个全身笼罩在褴褛黑袍里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跳跃的、橘黄色的火光，疯狂地舔舐着他那破旧宽大的黑袍下摆，却无法在其上投下丝毫温暖的光晕，仿佛那布料本身就是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火光只能照亮他脚下那一小片粘稠、暗红的血泊，和他拖在身后…一条长长的、湿漉漉的、由血浆和内脏碎末混合而成的…拖痕。
兜帽的阴影依旧浓重如墨，吞噬着一切光线，将他的面容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微微低着头，那漠然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跃动的火焰，穿透了那堆燃烧的“尸山”，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蜷缩在洞穴最深处、惊恐瞪大双眼的林默身上。
然后…
他动了。
不是走向林默。
而是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他那隐藏在破旧黑袍袖中的…一只手。
那只手，同样被包裹在同样褴褛的黑色布料里，只露出几根枯瘦、如同鸟爪般、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灰白色的…指尖。
指尖，对准了地上那堆燃烧的、扭曲的、散发着恶臭的…尸山火焰。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带着某种原始而诡异韵律的波动，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跳跃的橘黄色火焰，在这股冰冷波动的笼罩下，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火焰的形状瞬间凝固，颜色也从温暖的橘黄，迅速褪去，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冰冷的…幽蓝！
幽蓝色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尸骸，没有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那些在火焰中扭曲的肢体，被这幽蓝的火焰映照得更加狰狞、更加非人！
黑袍人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那堆被幽蓝火焰冻结燃烧的扭曲尸山，最顶端，一颗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焦黑头骨和几缕粘连皮肉的头颅，那空洞洞的眼窝里，两点幽蓝色的火星，猛地亮起！
那颗头颅，在幽蓝火焰的托举下，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个角度。
焦黑的、只剩下骨骼和牙齿的颌骨，在幽蓝火焰中无声地开合着。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股冰冷、扭曲、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怨毒的精神意念，如同无数根淬毒的冰针，瞬间刺入了林默的脑海！每一个针尖都带着一个濒死灵魂最后的绝望嘶吼和诅咒碎片！
“杀…了…我…”
“痛…好痛…”
“妖…怪…”
“烧…烧死…”
“匣…子…魔…匣…”
无数混乱、破碎、充满极致负面情绪的意念碎片，如同精神风暴般在林默的识海中疯狂肆虐！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搅动！眼前瞬间血红一片，耳朵里充斥着尖锐到极致的噪音！他死死抱住头颅，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呜咽！
这根本不是攻击！这是…炼狱的回响！是那些被星骸匣熔蚀、被火焰焚烧的村民，残留的、被这黑袍人以诡异手段抽取、点燃的怨毒残念！
就在林默的意识在这精神风暴中濒临崩溃的边缘！
嗡——！！！
他脚边那疯狂闪烁、发出尖锐鸣响的星骸匣，猛地一震！匣盖缝隙中，之前那如同余烬般的暗红光芒骤然变得粘稠、炽亮！一股混乱、狂暴、带着原始吞噬本能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浪，猛地从匣中爆发出来，狠狠撞向那侵入林默脑海的怨毒残念！
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积雪！
那冰冷、扭曲、充满怨毒的精神风暴，在接触到星骸匣这混乱狂暴的吞噬之力时，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撕扯、被消融、被吞噬了大半！
林默脑海中那撕裂般的剧痛骤然一轻！眼前的血红迅速褪去，耳朵里的噪音也减弱了许多。他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拉回，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颤抖着。
他惊魂未定地看向那幽蓝火焰中的焦黑头颅。那两点幽蓝的火星依旧在燃烧，但传递出的怨毒意念碎片却微弱、混乱了许多，仿佛被星骸匣那一下冲撞打散了。
星骸匣…它在…保护自己？或者说…在争夺这些“精神食粮”？
林默的心沉到了冰点。这诡异的平衡，脆弱得如同蛛丝！
洞口，那褴褛的黑袍身影，似乎对星骸匣的“反抗”毫无反应。他那只抬起的、枯瘦灰白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再次勾动了一下。
幽蓝火焰中的焦黑头颅，颌骨再次无声开合。
这一次，没有混乱的怨毒风暴。
只有一个冰冷、扭曲、仿佛由无数濒死灵魂碎片强行糅合而成的、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清晰地钻入林默的脑海：
“尸…山…”
“祭…”
“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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