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7 断臂噬青，树醒铜心
“不——！！！”
嘶吼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口滚烫的腥甜，呛得他眼前发黑。阿七的身影，最后那一抹混乱的猩红，彻底被下方粘稠的幽绿吞噬，消失在那片悬挂着无数干枯尸骸的青铜巨树深渊里。
噗通…那沉闷的落水声，如同丧钟，在他空荡荡的识海里回荡。
完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铅块，沉沉坠入黑暗的心湖。左臂断裂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扭曲的骨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青铜锈蚀的冰冷味道。右臂…己经感觉不到了，像一截烧焦的枯木，挂在肩膀上。胸腔里，那冰冷的“引擎”——星骸匣——在阿七坠落的瞬间，似乎也停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暴、混乱的嗡鸣！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贪婪地嗅探着下方深渊弥漫开来的、更加浓郁的幽绿光芒！
剧痛！撕裂！冰冷！绝望！
林默趴在崩塌洞口边缘冰冷的碎石上，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悲伤而无法抑制地痉挛。意识如同风中的烛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这时！
嗡…嗡…
胸口那暗红色的山峦烙印，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大地深处涌出的暖流，极其艰难地渗透出来，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坚韧地护住了他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心神。
【…没…死…】
【下面…有…东西…在…吃…那…绿光…】
苏小小！她的意念比任何时候都要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阿七没死？！有东西在吃那幽绿光芒？！
这念头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在林默死寂的意识里荡开一丝涟漪！生的本能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泼上了滚油，猛地窜起！
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向下方的深渊！
借着那弥漫的、冰冷粘稠的幽绿光芒，他看到！
阿七坠落的方向，并非首首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在下方大约十几丈的位置，一根巨大无比、如同虬龙般扭曲盘旋的青铜巨枝，如同横亘的断桥，从深渊的岩壁中狰狞地探出！枝干上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深褐色的污迹，表面布满了尖锐的棱角和扭曲的符文！
阿七的身体，正正地砸在了那根巨枝之上！
噗通！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阿七的身体在巨枝上翻滚了几下，被几根同样粗大、从主枝干上斜刺伸出的、末端如同鬼爪般的次级枝杈拦腰挂住！像一只被蛛网捕获的飞蛾，悬吊在幽绿的深渊之上！距离下方那流淌着粘稠幽绿光芒、如同活物般脉动的青铜巨树主干核心区域，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她还活着！虽然身体软软地垂着，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但林默清晰地看到，她的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但下一秒，更大的恐惧将他吞噬！
那根虬龙般的青铜巨枝，在阿七砸落的瞬间，仿佛被惊动的沉眠巨兽，覆盖其上的厚重铜绿和污迹猛地簌簌掉落！枝干表面那些扭曲的符文，如同被注入血液的血管，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丝丝暗淡的幽光！
更恐怖的是，悬挂在巨枝更下方、如同累累果实般的那些干枯尸骸！在阿七坠落的震动和生人气息的刺激下，几具离得最近的、粘连着风干皮肉的尸骸，它们那空洞洞的眼窝里，竟也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起两点幽绿的鬼火！
粘稠的、冰冷的、带着贪婪吞噬生机的幽绿光芒，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瞬间从巨树枝干深处弥漫出来，丝丝缕缕地朝着悬吊在那里的阿七——缠绕过去！
“呃…” 阿七似乎被这冰冷的侵蚀刺激，身体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她皮肤下那些黯淡的暗红纹路，在幽绿光芒的刺激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泼上了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混乱狂暴的剑煞之气再次被强行点燃、躁动起来！但这一次，那猩红的光芒在粘稠幽绿的包裹下，显得如此微弱，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她要被那鬼树吃了！
林默目眦欲裂！什么剧痛！什么绝望！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下去！把她弄下来！
怎么下？！跳下去？摔死？还是像那些尸骸一样被挂在树上风干？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断裂的左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右臂如同死物。身体像散了架的重型卡车，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
嗡——！！！
胸腔内，那冰冷的“引擎”——星骸匣——似乎被下方阿七身上爆发的猩红剑煞和那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幽绿吞噬力量彻底点燃了双重的贪婪！狂暴的嗡鸣瞬间拔高到撕裂耳膜的程度！一股冰冷、混乱、带着原始吞噬欲望的狂暴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泥石流，瞬间冲垮了胸口烙印那微弱的暖流压制，朝着他唯一还能勉强感知的右臂残端——疯狂涌去！
“呃啊——！！！” 林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右臂残端那焦黑坏死的皮肉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裂、崩解！粘稠的、散发着金属腥气的猩红光芒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混合着他自身的血肉碎末，猛地从他断臂处——喷涌而出！
不再是光柱！是粘稠如血浆、凝练如实质的猩红流质！这流质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空中瞬间扭曲、拉伸、凝聚！
形成了一只——完全由粘稠猩红物质构成的、巨大而狰狞的…手掌！
五指箕张！掌心纹路如同燃烧的岩浆沟壑！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吞噬意志！
这只猩红巨掌出现的瞬间，林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抽走了一部分！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悬吊在青铜巨枝上的阿七！
下去！带她走！
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最后的指令，通过那断臂处血肉与猩红流质的诡异连接，瞬间传递给了那只悬浮的猩红巨掌！
嗡！
猩红巨掌猛地一震！如同接收到命令的凶兽！带着狂暴的吞噬意志和无匹的力量，撕裂冰冷的空气和弥漫的幽绿光芒，朝着深渊之下、那根虬龙般的青铜巨枝——狠狠抓去！
目标，正是巨枝上悬吊着的阿七！
巨掌快如闪电！瞬间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粘稠的猩红五指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狠狠抓向阿七的身体！
就在猩红巨掌即将抓住阿七的刹那！
那根虬龙般的青铜巨枝，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枝干表面那些刚刚亮起一丝幽光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幽绿光芒！整个巨大的枝干如同活过来的巨蟒，猛地一震！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大排斥力量的幽绿光幕，瞬间从枝干表面升腾而起，如同盾牌般挡在阿七身前！
轰！！！
猩红巨掌狠狠抓在那升腾的幽绿光幕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灵魂颤栗的…湮灭声！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插入万年玄冰！又如同滚油泼入沸腾的岩浆！
粘稠的猩红流质与冰冷的幽绿光幕疯狂地相互侵蚀、湮灭、吞噬！刺目的红光与吞噬光线的幽绿在深渊上空交织、碰撞！形成一片混乱而恐怖的能量风暴！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撞在深渊的岩壁上，震落大片的碎石和铜绿！
猩红巨掌狂暴无匹，带着星骸匣混乱而原始的吞噬意志，疯狂地撕扯、侵蚀着幽绿光幕！粘稠的猩红物质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试图包裹、吞噬那幽绿的核心！
而那幽绿光幕同样坚韧！它如同活物般蠕动、凝聚，不断抵消着猩红的侵蚀，同时散发出强大的吸力，疯狂地撕扯着猩红巨掌的能量！更有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侵蚀生机的意志，顺着猩红巨掌与林默断臂处的连接，如同毒蛇般逆流而上，狠狠扎入林默的识海！
剧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林默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搅动！眼前瞬间血红一片！耳朵里充斥着尖锐到极致的噪音！他死死抱住头颅（只剩左手能动），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呜咽！
僵持！残酷的僵持！
猩红巨掌无法突破幽绿光幕的防御！而幽绿光幕也无法彻底湮灭猩红巨掌！两股力量在阿七身前咫尺之地疯狂角力！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毁灭性的能量余波，冲击着悬吊在枝杈上的阿七！
阿七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在能量风暴中剧烈地摇晃、摆动！皮肤下猩红的剑煞纹路在两种恐怖力量的夹击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再次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被这狂暴的能量撕成碎片！
“阿七…撑住…” 林默趴在悬崖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渗出血沫。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剧痛和能量的疯狂抽取下飞速流逝。那只猩红巨掌每与幽绿光幕碰撞一次，都像从他灵魂里硬生生剜走一块肉！
必须打破僵局！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猩红巨掌与幽绿光幕疯狂湮灭的核心！那里，猩红与幽绿如同两条撕咬的毒龙，相互湮灭的地方，空间都仿佛在扭曲！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即将崩溃的脑海！
他不再试图让猩红巨掌突破防御抓走阿七！
而是…用尽灵魂中最后一点力量，向那只悬停在湮灭风暴中的猩红巨掌，发出了一个更加狂暴、更加决绝的指令！
吞噬！吞噬它面前的一切！包括那该死的幽绿光幕！包括它接触到的…那根虬龙般的青铜巨枝！
嗡——！！！
猩红巨掌仿佛接收到了主人玉石俱焚的意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粘稠的猩红流质不再试图撕开幽绿光幕，而是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饕餮，猛地向内一收、一裹！
轰！！！
它竟然放弃了防御和突破，将自身化作一张巨大无比的猩红巨口，将面前那片疯狂湮灭的幽绿光幕，连同光幕后面那根虬龙般、符文幽光闪烁的青铜巨枝——狠狠吞了进去！
嗤嗤嗤嗤——！！！
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声响瞬间爆发！如同亿万只食人蚁在同时啃噬金属！
猩红巨掌内部，粘稠的猩红流质疯狂地翻滚、涌动、湮灭！幽绿的光芒如同困兽般在猩红巨掌内部疯狂冲撞、闪烁！坚硬的青铜枝干在猩红流质的侵蚀下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表面铜绿和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软化、崩解！
星骸匣在他胸腔内发出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恐怖咆哮！狂暴的能量被疯狂抽取！林默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这恐怖的吸力扯出体外！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变得灰败，眼窝深陷！生命力和灵魂都在被那猩红巨掌疯狂地吞噬、燃烧，作为对抗幽绿光幕和青铜巨枝的燃料！
“呃啊啊啊——！！！” 他发出最后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猩红吞噬！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底的深渊坠落…
就在他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
咔嚓！！！
一声清脆而巨大的、如同山峦崩裂的断裂声，混合着金属被强行撕裂的恐怖噪音，猛地从深渊下方传来！
那根虬龙般的青铜巨枝…断了！
被猩红巨掌那玉石俱焚的吞噬之力，硬生生…从主树干上撕扯了下来！
巨大的青铜断枝，连同上面缠绕的幽绿光幕碎片、几具悬挂的干枯尸骸、还有…悬吊在枝杈上的阿七…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吐出，混合着粘稠的猩红流质和崩碎的青铜碎片，朝着下方更深、更黑暗的深渊——轰然坠落！
而那只完成了吞噬和撕裂使命的猩红巨掌，也如同耗尽能量的残烛，粘稠的猩红流质迅速变得黯淡、稀薄，最终化作点点腥红的余烬，消散在弥漫的幽绿光芒之中。
林默的身体，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沿着崩塌的斜坡，朝着下方那吞噬了阿七和断枝的、弥漫着幽绿光芒的无尽深渊——无声地滑落下去…
黑暗。冰冷的黑暗。带着浓重血腥、青铜锈蚀和幽绿吞噬气息的黑暗，彻底将他吞没。
【…匣子…在…烧…那…树枝…】
【…阿七姐姐…掉到…更下面…了…】
【…有…光…很暖…很亮的…光…在…最底下…】
苏小小最后一点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海的萤火，在他沉沦的识海里，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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