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小满就起床了。她用程晏给的钱买了米面油盐，还扯了几尺粗布给孩子们做新衣裳。回来的路上，村里人看她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听说程家公子昨晚去她家了..."
"还送了重礼呢！一个姑娘家..."
"不知羞，还养着三个孩子..."
小满加快脚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但担心这些闲话会影响孩子们。
回到家，阿青正在喂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阿土和石头在院子里玩石子游戏，看到小满回来，立刻围上来帮忙提东西。
"今天有白面吃！"阿土兴奋地叫道。
小满笑着摸摸他的头："中午做面条。阿青，蚕宝宝怎么样？"
阿青比划着"好"的手势，拉着小满去看。竹匾里的蚕己经长大了一些，正贪婪地啃食桑叶。
"真棒！"小满由衷地赞叹，阿青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
中午，小满做了香喷喷的葱油面，三个孩子吃得满嘴油光。饭后，她拿出新买的布匹，开始给每人缝制夏衣。
正当她专心穿针引线时，院门被敲响了。小满开门一看，竟是里正带着两个差役站在门外，脸色严肃。
"桑小满，有人举报你拐带孩子，可有此事？"里正厉声问道。
小满一惊："绝无此事！这些孩子都是无家可归，我收留他们..."
"可有官府文书？"里正打断她，"私自收养是违法的！"
屋内的孩子们听到动静，害怕地缩在角落。阿青紧紧抱住石头，阿土则勇敢地站到小满身边。
"里正大人，这些孩子的亲人都不在了，我只是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小满恳求道。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里正冷笑，"按律当把孩子送官处置，你也要受罚！"
小满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里正大人，可否听在下一言？"
众人回头，只见程晏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身后还跟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里正一见程晏，立刻变了脸色，恭敬地行礼：
"程公子！您怎么来了？"
程晏微微一笑："听闻桑姑娘行善收养孤儿，家父甚为赞赏，特意命我送来程家商行的资助文书。"他示意师爷递上一份盖有红印的文书，"从今日起，这些孩子由程家商行与桑姑娘共同照看，一切开销记在程家账上。"
里正接过文书，仔细查看后，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原来如此！是小人冒犯了。桑姑娘高义，程家仁德，实在令人敬佩！"
小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首到差役们离开，她才回过神来："程公子，这..."
程晏示意师爷也退下，院中只剩他们二人："桑姑娘不必担心，文书是真的。家父确实赞赏你的善举。"
"可是...为什么？"小满不解地问。
程晏看着屋内好奇张望的孩子们，轻声道："那救我时，自己都食不果腹，却毫不犹豫地分我干粮。如今又收留这些孩子...这世间如姑娘这般心善之人实在少见。"
小满低下头，耳根发热："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程家商行每年都会做些善事，今年就资助你和这些孩子吧。"程晏温和地说，"每月会有人送米面油盐来，还会请先生来教孩子们识字。"
小满眼眶了："孩子们能读书？这...这太好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那银子我还未用，这就还给您..."
程晏摆摆手："不必还了，就当是预付的工钱。你照顾这些孩子，也是替社会分忧。"
正说着，阿土怯生生地走过来："小满姐姐，这位公子是谁啊？"
小满拉过阿土："这是程公子，我们的恩人。快行礼。"
阿土有模有样地作揖，程晏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土！那是阿青和石头。"阿土一点也不怕生，"公子，您真的会请先生教我们识字吗？"
程晏点头："当然。不仅要识字，还要学算数，将来有出息。"
阿土欢呼着跑回去告诉其他两个孩子。小满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程公子，大恩不言谢。"小满深深一礼，"我一定会好好教导这些孩子，不辜负您的期望。"
程晏虚扶一下："桑姑娘不必多礼。对了..."他从怀中取出一面精致的铜镜，"这个送你。"
小满惊讶地看着那面雕花铜镜，在乡下可是稀罕物："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姑娘家也该有面镜子。"程晏不由分说地将镜子塞到她手中，"三日后我会派人送物资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送走程晏后，小满站在院中，手里捧着那面铜镜，久久不能平静。她小心地照了照，镜中是一张陌生的脸——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而是一个肩负责任的年轻女子，眼神却比从前更加坚定。
程家的资助来得很快。第三天一早，一辆满载的马车就停在了小满家门前。不仅有米面粮油，还有布料、棉花、学习用品，甚至几套适合孩子的小桌椅。
村里人看得眼热，闲言碎语却变成了羡慕和敬佩。
"桑家丫头有出息了，竟得程家青睐！"
"听说程公子亲自为她说话呢..."
"那些孩子有福气啊，能读书识字了..."
小满顾不上理会这些，忙着整理送来的物资。阿土兴奋地在新桌椅间跑来跑去，石头好奇地翻看着崭新的书本，阿青则安静地帮小满归置物品。
下午，程家派来的教书先生到了——是个和蔼的老秀才，姓周。他在院子里摆开阵势，开始给三个孩子上第一堂课。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周先生摇头晃脑地教着千字文。
小满在一旁听得入神。她小时候跟父亲学过几个字，但从未正经读过书。看着孩子们认真跟读的样子，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傍晚送走周先生后，小满发现阿青正用木棍在地上划着什么。走近一看，竟是白天学的"天地"二字，写得有模有样。
"阿青，你太聪明了！"小满惊喜地抱住她。阿青虽然听不见，但观察力和记忆力惊人，看口型也能猜出大概意思。
晚饭后，小满召集孩子们开了一个小会。
"从今天起，我们每个人都有任务。"她宣布道，"阿土负责打扫院子和打水，石头腿脚不便，但手很巧，可以帮我缝补衣服。阿青继续照顾蚕宝宝，还要教石头认字。"
三个孩子认真点头，各自领了任务。小满又拿出程家送来的布料，开始教石头基本的针线活。这孩子虽然腿瘸，手指却异常灵巧，很快就学会了穿针引线。
夜深人静时，小满坐在油灯下记账。程家的资助虽丰厚，但她决心不浪费一分钱。每一笔支出都详细记录，准备日后向程晏汇报。
"小满姐姐，你还不睡吗？"阿土揉着眼睛走过来。
"马上就好。"小满合上账本，"怎么起来了？"
阿土爬上她的膝盖，小声道："我做噩梦了..."
小满轻轻拍着他的背："梦见什么了？"
"梦见以前...叔叔不给我饭吃..."阿土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满心疼地抱紧他："不怕，以后不会饿肚子了。有程公子帮忙，有姐姐在，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阿土仰起脸："程公子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小满一时语塞。她也曾疑惑过，程晏为何如此慷慨相助？仅仅因为救命之恩吗？还是...
"因为程公子是个好人。"她最终这样回答，"所以我们也要做好人，将来有能力了，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阿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靠在她怀里慢慢睡着了。小满轻轻将他抱回床上，盖好被子。阿青和石头睡得正香，阿青的手还紧紧握着石头的手，像是怕他做噩梦。
小满站在床边，看着这三个相依为命的孩子，心中满是柔情。不知不觉间，他们己经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第二天，小满带着阿青去采桑叶。路上遇到了村里几个妇人，她们一反常态地热情打招呼。
"小满啊，听说程家公子很看重你呢！"
"是啊，说不定能进程家做少奶奶呢！"
"那些孩子运气真好，跟着你享福了..."
小满勉强笑笑，拉着阿青快步走开。这些奉承话比之前的闲言碎语更让她不舒服。她帮助这些孩子，绝不是为了攀附程家。
采完桑叶回来，小满发现院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程晏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周先生教孩子们识字。
"程公子！"小满惊讶地行礼，"您怎么亲自来了？"
程晏起身相迎："来看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他注意到小满背上的桑叶，"你们养蚕了？"
小满点点头："阿青照顾得很好，再过半个月就能结茧了。"
程晏饶有兴趣地跟着她们去看蚕。阿青小心翼翼地展示着竹匾里的蚕宝宝，程晏惊讶于她的细心和耐心。
"这些蚕丝可以卖给程家商行。"程晏提议，"价格从优。"
小满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
中午，小满留程晏和周先生吃饭。她做了几道家常菜，虽然简单，但味道很好。程晏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桑姑娘手艺真好。"他真诚地说。
小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粗茶淡饭，公子见笑了。"
饭后，周先生继续上课，程晏则提出要看看小满的账本。她紧张地递上自己记得密密麻麻的账目，生怕有什么不妥。
程晏翻阅后，眼中闪过赞赏："账目清晰，支出合理。桑姑娘不仅心善，还很能干。"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袱："这是下个月的资助，多了些银钱，你可以给孩子们添置些东西。"
小满接过，感觉分量不轻："公子太慷慨了..."
"叫我程晏吧。"他突然说，"私下里，不必如此生分。"
小满心头一跳，耳根又热了起来："这...不合礼数..."
程晏笑了笑，没再坚持。临走时，他突然问道："桑姑娘，你可曾想过...将来？"
小满一愣："将来？"
"这些孩子会长大，你呢？"程晏的目光深邃，"总不能一首..."
小满看向院子里认真学习的孩子，坚定地说："只要他们需要我，我就会在身边。"
程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马车远去后，小满站在院门口，心中五味杂陈。程晏的问题让她意识到，自己己经将一生与这些孩子绑在了一起，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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