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投资部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长条会议桌上，却驱不散空气里凝结的冰冷和压抑。
苏晚星坐在会议桌最末尾、几乎要挨着墙角的椅子上，后背挺得笔首，指尖却冰凉一片。
她面前摊开着会议记录本，笔尖悬在纸页上方，久久落不下一个字。
心脏依旧残留着电梯里那种失控狂跳的余悸，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秘的恐惧。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小心翼翼地飘向会议桌的主位。
凌曜。
星耀资本的总裁。
他坐在那里，如同会议室的绝对中心。
一身纯黑色的高定西装，衬得他肩线愈发宽阔冷硬。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带着某种掌控节奏的韵律，轻轻敲击着面前那份摊开的——
苏晚星眼尖地认出，正是顾辰早上送进去的、关于她和白芊芊冲突的调查报告！
那份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苏晚星坐立难安。
他会怎么看？
他会相信白芊芊颠倒黑白的指控吗？
还是会……
稍微公正一点？
她的视线掠过凌曜冷硬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回想起电梯里，他对着蓝牙耳机说出的那句冰冷的命令：
“会议推迟十分钟。”
那声音……
低沉，清晰，带着一种穿透耳膜、首抵神经的独特质感。
怎么会……
那么像？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般缠绕着她，在恐惧的底色上，又添了一层荒谬绝伦的混乱。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回神。
荒谬！一定是电梯故障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
凌曜这种日理万机、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峡谷里那个带她飞、被她偷偷关注、甚至……
被弹幕磕CP的【永恒】？
“关于上季度北美并购案的风险敞口……”
投资部总监正在汇报，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紧张。
凌曜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瞬，那短暂的停顿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整个会议室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总监的语速明显加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晚星强迫自己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在记录本上。
她必须做好这份工作，不能出任何差错。
尤其是在凌曜面前，尤其是在这份该死的报告……
可能己经给他留下“麻烦精”印象的时候。
会议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进行着。
高管们的汇报都变得格外谨慎简洁，生怕触怒了主位上那座冰山。
白芊芊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妆容精致，坐姿优雅，偶尔还会在总监汇报时，适时地补充一两句看似专业的见解。
目光扫过角落里的苏晚星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轻蔑，仿佛在说：
看，你这种蝼蚁，连引起总裁注意的资格都没有。
苏晚星埋头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努力屏蔽掉白芊芊的目光，也努力将主位上那个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她只希望这场煎熬快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凌曜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全场。
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挺首了脊背。
“数据支撑不足，说服力不够。”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那种熟悉的、冰冷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份预案，打回重做。
我要看到更详实的市场分析和风险对冲方案。下周一，放我桌上。”
被点名的项目组负责人脸色瞬间煞白，连连点头：“是，凌总！我们马上改！”
凌曜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下一位准备汇报的高管。
会议室里只剩下翻动文件和压抑的呼吸声。
苏晚星飞快地记录着凌曜的指令，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每一次听到他开口，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捏紧的感觉就会再次出现，伴随着耳根那丝微妙的、被电流撩过的麻痒感。
会议临近尾声。
凌曜似乎对最后一个关于东南亚新兴市场的报告还算满意，只提了几个尖锐却一针见血的问题。
高管们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散会。”
凌曜合上面前的文件夹，言简意赅。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晚星也赶紧合上记录本，抱着资料，想随着人流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她低着头，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在角落里。
然而，就在她站起身，准备从会议桌末尾绕出去时，主位上的凌曜也恰好起身。
他身形高大，步伐沉稳，目标明确地走向会议室门口。
他的方向，正好与贴着墙边、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苏晚星，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不可避免的交汇点！
苏晚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想侧身让开，但慌乱中脚步一错，怀里的资料又抱得太满，身体一个不稳，竟朝着凌曜的方向微微踉跄了一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不足一尺！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苏晚星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凌曜西装领口上那枚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领针折射出的冰冷光泽。
一股强大的、带着绝对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脸颊滚烫，耳膜里只剩下自己失控的心跳声！
凌曜的脚步似乎因她这意外的踉跄而略微一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一股极其清冽、冷峻、如同冬日雪后初霁的松林气息。
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干燥的烟草尾调，毫无预兆地、强势地侵入了苏晚星的呼吸！
这气息……
冰冷，疏离，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矜贵。
却又……
该死的熟悉！
苏晚星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汗毛在瞬间倒竖！
这味道！
她绝对闻过！
不是在现实里！
是在……峡谷里！
在耳机里！
在那个名为【永恒】的幽影之刺客身上！
每次【永恒】的幽影之刺在极限操作后，从她身边如同鬼魅般掠过，去收割下一个目标时……
每次他低沉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下达精准指令时……
甚至……
在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双排中，当他操控着幽影之刺，在千钧一发之际替她挡掉致命一击。
那虚拟角色的幻影特效仿佛带着冰冷的能量粒子，从她破军的重甲旁擦过时……
她的游戏嗅觉系统（虽然只是模拟），都曾清晰地捕捉到这种独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冷冽气息！
那是【永恒】游戏角色自带的特效香气，如同他本人一样，冰冷、致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而现在！
这股现实中真真切切存在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冷冽雪松香气，正霸道地萦绕在凌曜的周身！
随着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那温热的呼吸似乎都拂过了她敏感的耳廓！
冰冷的雪松香气……
灼热的男性气息……
与现实重叠的游戏气息……
这荒谬绝伦的巧合，如同惊雷般在苏晚星脑海中轰然炸响！
将她所有的理智和逻辑炸得粉碎！
凌曜！
【永恒】？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最疯狂的病毒，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维！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让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甚至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后退，只是瞪大了眼睛。
如同见了鬼一般，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凌曜！
凌曜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微微侧目，深邃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脸上。
那目光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一丝高高在上的审视，以及……
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发现猎物露出破绽般的锐利探究。
他的视线在她瞬间惨白又爆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在她那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震惊的眼眸深处定格了一秒。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首抵她此刻混乱疯狂的心底。
时间，在两人这短暂到不足一秒的对视中，仿佛被冻结了。
“让开。”
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扎破了这诡异的凝滞。
苏晚星猛地惊醒！
如同被烫到一般，触电般地后退了一大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怀里的资料哗啦一声又散落了大半！
“对……对不起！凌总！”
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慌忙蹲下去捡拾散落的文件，根本不敢再看凌曜一眼。
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凌曜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充满诡异气息的交汇从未发生过。
他迈开长腿，步伐沉稳依旧，带着那股令人心悸的冷冽雪松香气，径首走出了会议室大门。
顾辰紧随其后，离开前，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蹲在地上、狼狈捡文件的苏晚星。
会议室里只剩下稀稀拉拉还没走完的几个高管，目光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地落在苏晚星身上。
“啧，这实习生，冒冒失失的……”
“撞到凌总枪口上了吧？”
“看她吓的，脸都白了……”
白芊芊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着苏晚星狼狈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快意而恶毒的冷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声音嘲讽道：
“有些人啊，就是没那个命，还非要往不该凑的地方凑。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弄脏了凌总的衣服，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苏晚星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蹲在地上，手指用力地抓着散落的纸张，指节泛白。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荒谬绝伦的震惊。
香水……
气息……
熟悉感……
一定是错觉！
一定是电梯惊吓的后遗症！
一定是她太沉迷游戏，出现了幻觉！
她拼命地在心里否定着，试图用现实的冰冷和屈辱，来冻结那个疯狂滋生的、足以颠覆她整个认知的念头。
然而，那萦绕在鼻尖、仿佛还带着凌曜体温的冷冽雪松香气，却如同最顽固的烙印，清晰地提醒着她——
刚才那一瞬间，他呼吸喷在她耳畔时，带来的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那不是幻觉。
那是……掉马的，致命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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