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凌薇和春桃就挑着编好的十个藤筐上了路。筐子编得扎实，藤蔓的纹路均匀细密，透着股利落劲儿。春桃背着个小布包，里面揣着陈石头给的那包草药，一路走得轻快，眼睛里满是对镇上的好奇——她长这么大，总共也没去过几次镇上。
从杏花村到镇上有将近十里路，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两人走得急，不到一个时辰就看见了镇口的石牌坊，上面刻着“青溪镇”三个模糊的字。镇上比村里热闹些，路边稀稀拉拉摆着几个小摊，有卖自家种的蔬菜的，有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的，偶尔能看见穿制服的供销社人员走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薇姐，咱们先去供销社吗？”春桃压低声音问，紧张得手心冒汗。
“嗯。”凌薇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留意着来往的人。这年代镇上治安不算差，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她们挑着这么多筐子，难免惹人注意。
供销社是镇上最气派的建筑，青砖瓦房，门口挂着“为人民服务”的木牌。两人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煤油和肥皂混合的味道。柜台后面站着个西十多岁的女售货员，脸上没什么表情，正低头拨着算盘。
“同志，我们想问问，这筐子你们收吗？”凌薇把筐子往柜台边挪了挪。
女售货员抬眼瞥了一眼，眉头皱了皱：“藤筐啊？现在供销社不缺这个。”
春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紧紧攥着布包。凌薇却不慌，指着筐子道：“同志您看，我们这筐子用的是山里的老藤，泡过水里晒过太阳都不容易散，比一般的筐子结实三成。您收着，不管是装粮食还是装农具，都能用好几年。”
她说话时语气平静，眼神坦然，倒让女售货员多看了两眼。对方拿起一个筐子掂量了掂量，又用手指按了按藤条的连接处，确实比平时收的那些松散货扎实不少。
“你们想换什么？”女售货员的语气缓和了些。
“能换钱吗？或者换点盐和粗粮。”凌薇道。
“钱是没有，现在都是记账或者换物。”女售货员想了想，“这样吧，一个筐子换半斤粗粮，再给你们二两盐，十个筐子换五斤粗粮，二斤盐，怎么样？”
这价格不算高，但在预料之中。凌薇没讨价还价，点头道：“行。”
女售货员见她痛快，也加快了手脚，很快称好了粗粮，又用小纸包包了盐，递给凌薇：“下次还有这么好的筐子，再来找我。”
“谢谢同志。”
出了供销社，春桃抱着沉甸甸的盐包，笑得合不拢嘴：“薇姐，真换着了！二斤盐呢，够咱们吃好一阵子了！”
“先别急着高兴。”凌薇把粗粮和盐放进空筐子里挑着，“咱们再去看看，那包草药能不能换点东西。”
镇上有个老药铺，在街尾的角落里，门脸不大，挂着块“百草堂”的旧木牌。两人走进去，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柜台后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老先生，正在翻一本线装药书。
“老先生，我们想问问，这草药您收吗？”凌薇把陈石头给的草药递过去。
老先生推了推眼镜，拿起草药捻了捻，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慢悠悠道：“是款冬花，晒得还算干，就是品相一般。你们想换什么？”
“能换点细粮吗？哪怕一点也行。”春桃小声说，她知道小石头想吃白面馒头想了很久了。
老先生看了看她们，尤其是春桃那期盼的眼神，想了想道：“这点草药不值当换细粮，这样吧，给你们换西个白面馒头，怎么样？”
春桃眼睛瞬间亮了，刚要答应，凌薇却道：“老先生，我们能不能少要一个馒头，换点酵母粉？”她想试试用空间的面粉蒸点馒头，有酵母粉能发得更好。
老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倒是个会盘算的丫头。行，三个馒头，再给你一小包酵母粉。”
拿着热乎乎的白面馒头，春桃一路上都舍不得吃，用布小心翼翼地包好，说要留给小石头。凌薇看着她珍视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又带着她去了街角的布摊。
布摊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男人，见凌薇她们是乡下丫头，一开始懒得搭理，首到凌薇从筐子里摸出两只陈石头逮的野山鸡——这是她特意带来的，就是为了换点布。
“这山鸡够肥！”老板眼睛一亮，掂量着野山鸡，“想要什么布？粗布还是细布？”
“要两尺蓝粗布，给孩子做件衣裳。”凌薇道。
老板很爽快，给她们扯了布，还多饶了几尺黑线。春桃抱着布，眼圈又红了，哽咽道：“薇姐，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说好要给小石头做新衣裳的。”凌薇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好好干活，别说新衣裳，咱们还能让他上学堂。”
春桃用力点头，把布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太阳偏西时，两人挑着换来的东西往回走。粗粮沉甸甸的，盐包散发着咸香，白面馒头的热气透过布包传出来，暖乎乎的。春桃一路走一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凌薇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又看了看筐里的东西，心里也踏实了。第一次来镇上就有这么多收获，说明她的打算没错。以后只要勤快点，编筐子、挖草药、偶尔拿点野味来换，日子总能慢慢好起来。
路过镇口时，她瞥见墙角蹲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那天在山里遇到的陈石头。少年显然是在等她们，看到她们回来，立刻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个野果，脸红红地递给春桃：“给……给小石头吃。”
春桃愣了一下，接过野果，小声说了句“谢谢”。
凌薇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她把换回来的粗粮分出一小袋递给陈石头：“这是你那包草药换的，拿着给你娘补补。”
陈石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就是想让你们帮忙把草药换成钱，给我娘抓药。”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凌薇把袋子塞到他手里，“回去告诉你娘，好好养着，以后日子会好的。”
陈石头看着手里的粗粮，又看了看凌薇和春桃挑着的东西，眼眶突然有点热。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嗯！谢谢凌薇姐！”
三人一起往村里走，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春桃哼着歌，陈石头偶尔说句话，凌薇走在最前面，听着身后的声音，心里那片刚被青苗填满的角落，又多了些温暖的东西。
这条路，好像越来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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