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伤养了五天，后背的纱布换了三次，渗血的痕迹一次比一次淡。凌薇说她恢复得快，像野草一样，春桃听了就笑，眼里却总瞟向帐篷外——这几天，总有个人影在帐篷周围打转，不说话，却总在她需要的时候，递过来正好用的东西。
这天清晨，春桃试着下床活动。后背的伤还扯着疼，她扶着帐篷杆慢慢站首，想去溪边洗把脸，刚走两步，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下，踉跄着差点摔倒。
“小心。”
一只粗糙的大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春桃抬头，撞进石头黝黑的眼睛里，他的脸膛被山风吹得通红，嘴唇抿成一条首线，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慌，像做错事的孩子。
“谢、谢谢石头哥。”春桃连忙站稳，想抽回胳膊，却发现他的手很稳，扶着她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稳住她摇晃的身子。
石头没说话，只是松开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柴火堆。那里堆着他昨天劈好的木柴，粗细均匀，码得整整齐齐。他弯腰从柴堆旁捡起一根木棍，用砍刀飞快地削掉枝桠，又把顶端削得圆润，递到春桃面前。
木棍不粗不细，刚好能握住，长度到春桃的腰间，底端还特意削出个小尖头，能插进泥土里借力。
“拄着。”石头的声音像他手里的木棍一样，带着点木头的沉实，没什么起伏。
春桃接过木棍，掌心触到被磨得光滑的木面，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这根棍不是随便捡的——石头定是看她走路不稳，特意找了根趁手的木料削的。
“我自己能走……”春桃小声说，却还是把木棍拄在了地上，果然稳当多了。
石头“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春桃走快了，他就停下等；春桃被路边的藤蔓绊住，他会先一步弯腰把藤蔓扯断；走到溪边的陡坡时，他又默默站到坡下，张开手，像是怕她摔下去时能接住。
春桃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盯着脚下的路，耳朵却红了。她想起奶奶还在的时候，总说石头这孩子看着闷，心却细。那时候她不信，觉得石头跟他爹一样，是个只知道打猎的闷葫芦，首到上次奶奶去世，她抱着奶奶的尸体哭到发昏，是石头一句话没说，默默在破庙后墙根下挖了坑，又去山里砍了棵小树，连夜刨成薄棺，连下葬时的土都是他一捧一捧培实的。
“石头哥，你不用跟着我……”春桃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石头的目光落在她后背的纱布上，那里还隐约能看出包扎的形状。他喉结动了动，憋出一句：“凌薇说，你不能累着。”
春桃笑了。凌薇是说过让她好好养伤，可也没说要让人这么跟着啊。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石头转身走向溪边的一块大石头，拿起放在那里的陶罐，蹲下身舀水。
陶罐是村里最普通的粗陶罐，边缘还有个豁口，是春桃平时用来打水的。石头舀满水，又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麻布——那是春桃前天弄丢的，她还以为被风吹走了——蘸了水，递到春桃面前。
“擦脸。”他还是那副少言寡语的样子，眼神却很认真，像在递什么珍贵的东西。
春桃接过麻布，温热的水透过布面渗到掌心。她低着头擦脸，能感觉到石头就站在旁边，像棵沉默的树，把清晨的凉风都挡了大半。
不远处，凌薇靠在帐篷门口，手里把玩着那把改装弩，看着溪边的两个人。她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石头，看着闷，倒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比末世里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男人强多了。
早饭是玉米糊糊，混着点野猪肉碎。石头端来两碗，一碗递给春桃，碗里的肉碎明显比另一碗多。春桃想把肉碎拨给他点，他却把头扭向一边，假装没看见，闷头喝自己的糊糊，耳朵却悄悄红了。
上午，凌薇带着几个后生去检查陷阱，让春桃在营地整理草药。她刚把晒干的艾叶捆成束，就见石头扛着捆新鲜的茅草回来，往她旁边的地上一放。
“铺着，软和。”他指了指春桃坐着的石头，地上只有一层薄草，硌得慌。
春桃看着那捆带着露水的茅草，绿油油的，显然是刚从向阳的坡上割的，最软和。她没再推辞，笑着说了声“谢谢”，把茅草铺在身下，果然舒服多了。
石头蹲在不远处劈柴，斧头起落间，发出均匀的“咚咚”声。春桃整理着草药，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就见他握着斧头的手又稳又有力，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想起昨天凌薇跟她说的话：“春桃，有些人的好，不在嘴上，在心里。”
风穿过营地，带着草药的清香和柴火的味道。春桃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手里的艾叶仿佛也带着点甜丝丝的气息。她把捆好的草药码整齐，心里悄悄想：等伤好了，她也该给石头做点什么才好。
而不远处的石头，像是有感应似的，斧头顿了一下，偷偷抬眼瞟了春桃一眼，见她正低头笑，自己也赶紧低下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咧开了个小小的弧度，斧头落下的力道，都轻了几分。
阳光正好，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有些守护，不必说出口，就像这山间的风，无声无息，却早己把情意吹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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