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山雾还没散尽，黑风口的石板路上就挤满了人。杏花村的张大叔扛着猎枪站在最前，王家庄的李猎户攥着把磨亮的柴刀，连远在二十里外的靠山屯，都来了三个背着弓箭的汉子。凌薇站在众人中间，看着眼前这二十多个猎户，他们脸上或多或少带着风霜，眼神里却都透着股对山林的敬畏——今天，是商议共享猎场的日子。
“都知道为啥叫大伙儿来。”张大叔率先开口，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这几年山里的猎物越来越少，去年冬天，王家庄的兄弟为了只狍子，差点跟靠山屯的动了刀子；咱杏花村的猎队，也在黑松林跟人抢过野猪。再这么闹下去，不是伤了和气，就是把山里的活物赶绝了，咱往后吃啥？”
人群里一阵骚动。李猎户闷哼一声：“谁说不是呢？上个月我在鹰嘴崖设的套，被人偷了不说，还故意把套子弄断，害得我白守了三天！”
靠山屯的赵老三也红了脸：“那你也不能把咱屯子的地界占了啊！青石沟历来是咱的猎场，你们王家庄的人跑去下夹子，这叫啥道理？”
眼看又要吵起来，凌薇往前站了一步：“张大叔的意思，是想让咱几个村的猎户结个联盟，把猎场分一分，谁也别越界；再定些规矩，比如春天不打母兽，冬天不掏兽窝，让山里的活物能喘口气。”
她从布包里掏出张画好的地图，摊在块平整的石头上。地图上用朱砂标着几条线，把黑风口周围的山林分成了三块：杏花村挨着黑松林，王家庄守着鹰嘴崖，靠山屯占着青石沟，中间的乱石坡划成共用猎场，谁都能去，却得遵守“见者有份，均分猎物”的规矩。
“这线划得公道！”李猎户凑过来看，见王家庄的地界没吃亏，脸色缓和了些，“可规矩咋守？要是有人偷偷越界咋办？”
“好办。”凌薇指着地图上的红叉，“每个地界的入口都埋块界碑，刻上村名。谁要是越界下套、偷猎，抓住一次，罚他交出当月一半猎物，分给联盟的弟兄；两次，就不许再进共用猎场；三次，咱所有猎户联合起来，断了他的猎路！”
这话够硬气，猎户们都点头。靠山屯的赵老三却还有顾虑：“那要是遇到大猎物，比如熊瞎子、野猪群，一个村对付不了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跑了。”
“这就是结联盟的好处。”张大叔笑了，“真遇上这种事，谁先发现的，就放三声铳子，附近的猎户听见了，都得往那赶。猎到的猎物，出力多的多分点，搭把手的也少不了好处，绝不能让谁白忙活。”
石头在一旁补充：“咱还能共享陷阱和兽道。比如咱杏花村知道黑松林有片野猪常走的路，就标在地图上，告诉联盟的弟兄；王家庄要是在鹰嘴崖设了大套，也得说一声，免得误伤了自己人。”
这话说到了猎户们心坎里。谁手里没藏着几条兽道、几个设套的好地方？以前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知道，结果常常是你设套我拆套，白白浪费力气。要是能共享，既能多猎些东西，又能少些冲突，何乐而不为？
“我看行！”李猎户第一个表态，从怀里掏出块磨得光滑的狼骨，“这是咱王家庄的信物，以后凭这个认人。”
赵老三也解下腰间的鹿皮箭囊：“这是咱靠山屯的，上面绣着山鹰，错不了。”
张大叔从猎枪上解下块红绸子：“这是咱杏花村的，去年猎到头大野猪时系的，也算个念想。”
凌薇看着这些简陋却郑重的信物，心里踏实了。她把地图折好，分给每个村一份，又让石头拿出早就备好的笔墨，让每个猎户在联盟书上按了手印。墨汁在粗糙的纸上晕开，像一朵朵沉甸甸的承诺。
商议完己是正午，山雾散了，阳光照在石板路上，暖洋洋的。凌薇让石头从腊肉坊带了些肉干，春桃提着几壶热水，大伙儿围坐在石头旁，边吃边聊。李猎户说起去年冬天在鹰嘴崖追狍子，差点掉进冰窟窿，是张大叔路过拉了他一把；赵老三也笑，说前年在青石沟遇到熊，是杏花村的石头喊了一嗓子，才惊走了熊瞎子。
“以前净想着争，倒把这些情分忘了。”李猎户啃着肉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往后都是联盟的弟兄，该互相帮衬着。”
“就是这话。”张大叔灌了口热水，“山里的活物是老天爷赏的，咱得省着点用，还得抱团取暖，才能在这山里活下去。”
猎户们都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起。凌薇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这联盟结的不只是猎场，更是人心。以前各守各的山头，像散沙似的，风一吹就乱；现在拧成了一股绳，再大的风雨也能扛住。
散场时，李猎户握着张大叔的手：“过两天我带人去鹰嘴崖下套，你们要是有空，也来搭把手，听说那片最近有群野猪。”
“欸！”张大叔应着，“我让石头把黑松林的兽夹收了，给野猪留条道，引到鹰嘴崖去，咱联手猎了它！”
赵老三也凑过来：“算上咱靠山屯的！多个人多份力！”
看着他们结伴下山的背影，凌薇和石头相视而笑。阳光穿过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撒了一地的希望。
回到村里，张大叔把联盟书贴在村委会的墙上，红绸子系在门口的老槐树上，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是在唱一首关于团结的歌。猎户们去打猎时，看到界碑就绕道，听见铳声就往枪响的地方赶，再也没红过脸。
没过多久，联盟就见了成效。杏花村和王家庄、靠山屯联手，在鹰嘴崖猎到了头三百多斤的大野猪，每家都分了肉，连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尝了鲜。李猎户还特意送来张狍子皮，给凌薇的奶奶做了个褥子，说是“联盟的心意”。
凌薇摸着那张软乎乎的狍子皮，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这共享的猎场里，不仅有奔跑的猎物，有沉甸甸的肉干，更有猎户们放下争执的坦诚，和抱团取暖的热乎劲。
山林依旧沉默，却因为这群人的约定，多了几分生机。而杏花村的猎队，也在这联盟里，找到了更稳当的活路，和更长远的指望。
(http://www.220book.com/book/U6K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