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里的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苏青璃睫毛颤了三颤，终于缓缓睁开眼。
她望见林玄的侧脸，他正俯身替她掖被角，指尖还沾着煎药的焦苦气息。
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正攥着他的手腕——他的手背上有道新添的抓痕，是方才银狼失控时挠的。
"醒了？"林玄低头，眼底的紧绷总算松了些。
他伸手试她额头的温度，掌心还带着方才渡入的风雷之力，"老碑灵的丹压着蛊毒，但你经脉里还有暗伤。"
苏青璃却没接话。
她盯着他眼下的青黑，忽然用力反握住他的手。
指腹擦过他腕间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疤——那是千年前他被封印时，玄黄遗迹的锁链烙下的。"那毒......"她声音发哑，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刮喉，"是冲着你来的。
他们知道你会救我。"
林玄的瞳孔微缩。
他想起猎场里突然暴走的毒牙巨蜥，想起那些缠上银狼的毒丝为何专挑灵智薄弱处啃噬——原来从苏青璃被引去猎场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个局。
局里的饵是她，钩却是他。
"我知道。"他坐首身子，指腹轻轻抚过她发间沾的药渣，"所以他们用毒布阵，我便用毒破阵。"
他从怀中取出枚指甲盖大小的残蛊卵，表面还沾着黑褐色的黏液，是方才从毒牙巨蜥腹中剖出来的。
银狼的骨牌在他掌心发烫，面板的金光在眼底闪过：【检测到可控毒源，可模拟"蚀灵蛊"气息】。
苏青璃望着那枚蛊卵，忽然想起猎场岩后闪过的林九身影，想起楚小蝶突然熄灭的玉简微光。"王猛......"她攥紧他的手，"他的祖父是百年前被你亲手斩杀的毒修王百川。"
林玄的动作顿住。
太古战争时，他确实斩过许多毒修，王百川的脸却在记忆里有些模糊了。
但此刻他望着苏青璃因疼痛而泛白的指节，忽然就懂了王猛的执念——有些人活在仇恨里太久，连自己要什么都忘了，只记得要让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也痛。
"睡吧。"他将那枚青玉丹重新塞进她掌心，"剩下的，交给我。"
三日后的后山禁地，晨雾未散。
林玄背着药篓，脚下踩着腐叶发出细碎的响。
银狼的气息完全隐在地底，青铜战体像块移动的磁石，将周围的毒瘴都吸得绕道而行。
他停在口枯井旁，井沿的青苔被人为刮去了一块，露出底下新鲜的划痕——和王猛腰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出来。"他低喝一声。
银狼从地底窜出，前爪扒开井边的碎石。
井下传来潮湿的腥气，石壁上刻满歪扭的蛊纹，每道纹路里都渗着暗红的血。
洞中央的石台上，一枚拳头大的肉瘤正缓缓蠕动，表面布满细如发丝的血管，顺着石缝扎进地脉——那是蚀灵母蛊。
"九娘，母蛊己连地脉。"洞外突然传来王猛的声音。
林玄迅速退到阴影里，见王猛正跪在洞口，后背被冷汗浸透，"只要林玄再入猎场，蛊毒顺着地脉反噬，他就算有召唤物也扛不住。"
石洞内传来一声轻咳。
蛊婆九娘从黑暗里走出，她的脸裹在灰布中，只露出一双眼，像两口淬了毒的井："他若不来......"她枯瘦的手指绕着腰间的蛊囊，"便让苏青璃再中一蛊。"
林玄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王猛颤抖的后背，终于明白这局为何设得如此精密——王猛要的不是他死，是要他在救苏青璃的过程中彻底失控，露出太古召唤面板的秘密，被宗门当作异类绞杀。
当夜，外门药堂。
周坊主接过林玄递来的药瓶时，手明显抖了抖。
瓶里的药丸裹着普通的朱红色，可他凑近闻了闻，却嗅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蚀灵蛊的气味，被林玄用反魂钉之血压制着。
"此药可提纯灵力。"林玄垂眸拨弄着药杵，"但需混入楚云澜常用的丹方。"
周坊主没多问。
他记得半月前苏青璃被排挤时，是林玄挡在她身前；记得前日猎场里，林玄抱着昏迷的苏青璃冲回药堂时，发梢还滴着血。
他将药瓶塞进袖中，低声道："明日卯时，丹炉开。"
次日正午，试炼堂。
楚云澜正盯着监控阵盘里的妖兽动向，忽然捂住太阳穴。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发现指缝里渗出的不是血，是黑褐色的黏液。
阵盘上的妖兽影像开始扭曲，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那枚丹药里的残蛊，正顺着灵力运行的轨迹，在他识海里烙下母蛊的印记。
林玄站在试炼堂外的槐树下，望着楚云澜踉跄撞翻的茶盏。
银狼的骨牌在他掌心发烫，面板的提示音在识海里响起：【猎人标记完成】。
他扯了扯嘴角，冷笑像片薄冰："现在，该你们尝尝被猎的滋味了。"
是夜，月如血盘。
银狼的青铜利爪撕开地脉表层，林玄跟着钻进去。
地脉里的灵气像条暗河，蚀灵母蛊的气息顺着河水蔓延，沾在每粒灵尘上。
他摸出逆召符，那是用玄黄遗迹的残片刻的，符纹在指尖泛着幽蓝的光。
"去。"他拍拍银狼的脖颈。
银狼仰头长嚎，青铜战气裹着地脉里的毒流，反向注入万蛊噬心阵的节点。
阵眼突然剧烈震动，母蛊的肉瘤裂开道缝，渗出黑血。
九娘在洞穴里猛地站起，灰布滑落，露出半张爬满蛊斑的脸："有人......在用毒控毒！"她抓起蛊囊就要撤阵，却见洞外的蛊纹突然倒转，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咽喉。
林玄捏碎逆召符。
玄黄遗迹的残阵在识海里共鸣，将万蛊噬心阵的纹路生生扭成逆毒归源阵。
刹那间，所有被蛊毒侵蚀的妖兽都红了眼，调转方向朝王猛设在猎场外的监控点扑去。
王猛的惨叫混着妖兽的嘶吼传来。
林玄站在高崖上，银狼伏在脚边，青铜战体被血月映得发红。
他望着远处被毒风影狼咬住肩膀的王猛，黑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像条爬满蛆虫的河。
面板的金光在眼底闪过：【任务更新：摧毁万蛊噬心阵】，【奖励：解锁"召唤物毒素免疫"功能】。
"给。"身后传来苏青璃的声音。
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手里握着枚新玉符，符上刻着"毒尽归源"西字，"你说过，风会回到它该去的地方......那毒，也该回到它该死的地方。"
林玄接过玉符。
符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他将它嵌入银狼的骨牌，远处洞穴里的烛火突然熄灭。
九娘的声音混着风声飘来，像根浸了毒的针："这小子......不是破局者......是焚局人。"
万蛊噬心阵崩溃第三日，猎场被宗门封禁。
林玄站在药堂外，望着被封条糊住的猎场入口，银狼的骨牌在他掌心发烫。
他知道九娘不会善罢甘休——那老妇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块烧红的炭，既怕被烫着，又舍不得松手。
风从后山吹过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林玄摸了摸腰间的骨牌，转身回药堂。
苏青璃还在煎药，药香混着她的咳嗽声飘出来。
他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只要她还在，这局，他就陪他们慢慢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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