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公主这是郁结于心啊……”老太医收回诊脉的手，捋着胡须，眉头紧锁，“忧思过重，耗伤心神，气血阻滞，上扰清窍，故有昏厥、目眩之症。这……心病难医啊。”
他提笔写下一张方子，“老朽先开副疏肝解郁的方子，好生静养调理，切记……宽心为上。”
“心病难医？”容絮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叫心病难医？她能不能好？！”她一步上前，浓丽的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焦灼与恐慌。
太医被她身上爆发的威压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公主息怒，老朽……老朽尽力，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心结……还需心药医啊……”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告退了。
殿内瞬间死寂，浓重的药味漂浮在空气中。
容絮挥手，所有宫人屏息退下，殿门无声合拢。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她，和床上那个安静得仿佛没有重量的人。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目光描摹着随泱苍白的侧颜。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清冷的光晕，她的呼吸那么轻，那么浅，像风中随时会散去的蒲公英。
容絮伸出手，轻轻拂开随泱颊边一缕汗湿的发丝，指腹着她眼角的泪痣。
“泱泱……是不是屿国宫变压着你？是不是……想复仇？”
她俯下身，额头抵着随泱冰凉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你什么都不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容絮握住随泱那只搁在锦被外的手，将其紧紧贴在自己颊边，浓丽张扬的眉眼此刻低垂着，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父皇……母后……”昏迷中的随泱忽然无意识地呢喃，眉头痛苦地蹙起，容絮的心跟着揪紧。
最后，苍白的唇瓣又溢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呼唤，“阿絮……”
这一声带出容絮更深的苦涩。只有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昏迷中，她的泱泱才会流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
泱泱，你到底想要什么？容絮在心底无声地问。
权力？复仇？自由？还是……别的什么？
随泱是被心口的闷痛唤醒的，意识沉浮，眼前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才慢慢聚拢。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熟悉的帐顶流苏。
身体依旧沉重乏力，她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紧紧握着。
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容絮趴在床沿的侧影，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眉眼此刻被疲惫覆盖，显得柔和，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还固执地握着随泱的手。
窗外，一弯孤月悬空，几点寒星疏落。月光清冷，将殿内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朦胧而危险的银辉，就像看不清的的前路一样。
随泱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指尖刚一动，那只紧握的手骤然收拢。
容絮倏地睁开眼，眼底初醒的迷蒙，瞬间被未散的担忧取代。
看清是随泱醒了，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一瞬，随即又被恼怒覆盖。
“病了也不老实，活该！”
随泱静静地看着她，用力，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从容絮的掌心抽离，“不劳公主费心。”
容絮猛地甩开随泱的手，可甩开的瞬间，看到随泱因用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更加苍白的脸色，怒火又被一股尖锐的心疼狠狠压了下去。
“绿莞！”容絮霍然起身，“药呢？死了吗？”
殿外守着的绿莞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应声，小跑着冲向小厨房。
陈依一首守在那里，守着煎药的炉火，眼睛熬得通红。听到动静，立刻冲出来，“殿下醒了？”
绿莞一把拦住她，压低声音，“主子们的事，咱们少掺和，把药给我！”
她抢过陈依手中的药碗，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快步走进寝殿，目不斜视地将温热的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
容絮端起药碗，白玉碗壁映着她黑沉的脸色。她舀起一勺深褐色的药汁，送到随泱唇边，“喝药。”
随泱别开脸，视线落在窗外那轮孤月上，声音冷淡，“泱自己来。”
“这是本宫的命令！”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僵持了几息，最终被她强行按捺下去，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咬牙切齿的妥协，“张嘴。”
随泱终于缓缓转回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容絮的眼睛，顺从含住了那勺苦涩的药汁。
容絮黑着脸，一勺接一勺，喂完最后一勺，她将空碗重重地掼在矮几上。
药汁的苦涩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
容絮的目光落在随泱的唇上，苍白的唇瓣被药汁润泽，透出一点虚弱的嫣红，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揉碎的梅。
她猛地俯身，一手扣住随泱的后颈，狠狠吻了下去！
“唔！”随泱猝不及防，瞳孔骤缩。
她想推拒，双手却被容絮另一只手臂牢牢禁锢在身侧。牙关被蛮横地撬开，强势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破碎的字句从纠缠的唇齿间艰难溢出，“公主……病气……”
“怕病气会传染？”容絮稍稍退开一丝缝隙，“那正好……让我看看，你的心病……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她再次吻住，比刚才更深入，更霸道。
随泱所有的抵抗都被这汹涌的浪潮淹没。
她呜咽一声，紧绷的腰肢彻底软了下去，只能无力地环住容絮的脖颈，指尖深深陷进容絮背后的衣料里，才能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容絮才喘息着，缓缓退开。
唇瓣分离，牵扯出一丝暧昧的银线。
随泱靠在她的臂弯里，急促地喘息着。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层病态的薄红，像被晚霞灼烧的雪。
长睫挂着的泪珠悬而未泣，在月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她微微张着唇，眼神失焦，带着被掠夺后的茫然。
容絮的心跳得又急又重，看着随泱这副模样，方才的失控又在隐隐发力。
怀中的随泱忽然动了，她缓缓抬起头，深深看了容絮一眼，最终却归于深海。
然后，她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容絮的颈侧，柔软的唇瓣贴了上去。
容絮身体僵住。
下一秒，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随泱竟张嘴，咬在了颈侧。
她到底是舍不得用力让她痛。
只短短一瞬，喉咙微动，所有情绪尽数咽下。
随泱松口，重新靠回容絮的臂弯，闭上了眼睛。
只有颈侧那残留的湿意，提醒着容絮，那并非幻觉。
殿内只剩下两人尚未平复的呼吸声。
月光依旧清冷，照着纠缠的身影，也照着前路未卜的茫茫黑夜。
所有汹涌的情绪，爱恨嗔痴，被囫囵吞下，沉入心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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