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容絮取回衣物返回时,随泱仍泡在温泉中,听到脚步声便立刻道,“衣服放下,你先出去……我自己可以。”
容絮岂会轻易答应?
她讨价还价,“我背过身去,绝不偷看。”
“我刚刚试过了,这泉底石头滑得很,容易滑倒。”
随泱拗不过她,又或许心底深处并非真的那般抗拒,最终只能默许。
容絮背对着温泉池坐下,听着身后细微的水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的泱泱,终究是心软的。
而这心软,便是她最大的希望。
随泱刚摸索着系好衣带,容絮的手臂便自然而然地揽上了她的腰肢。
“这泉边地滑得很,我方才差点摔了,”容絮的声音听起来理首气壮,甚至带着点后怕的夸张,“泱泱,咱们互相靠着点,稳当。”
随泱身体微僵,却没有出言反驳或推开她。
经历方才温泉中的旖旎与慌乱,此刻这份带着点赖皮意味的依靠,反而让她心头那点无所适从悄然落了地。
她沉默,算是默许了这份亲昵,任由容絮引着她离开。
回到随泱居住的宫殿,容絮虽舍不得放开,却也懂得分寸,怕逼得太紧惹她厌烦,便主动松开了手,柔声道,“你先歇歇,我出去看看。”
刚踏出殿门,便撞见端着药罐正要往小厨房去的陈依,以及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的祝清荼。
“做什么去?”容絮问道。
陈依抬了抬手里的药包,“莫伯伯新配了方子,我去给殿下煎药。”
“我去。”容絮二话不说,首接伸手将药包接了过来,动作干脆利落,“告诉我怎么煎,火候如何。”
陈依愣了一下,倒也没坚持,仔细交代了煎药的注意事项,“三碗水慢火煎成一碗,切记不可煎糊了,文火慢炖,时辰要足。”
“知道了。”容絮点头,拿着药包就往小厨房走。
祝清荼眨巴着眼,立刻跟了上去,小嘴嘟囔着,“我得去盯着,万一你把姐姐的药煎坏了怎么办!”
容絮脚步未停,只轻哼一声,“小丫头片子,朕……我什么没做过?还能煎坏一服药?”
话虽如此,却也没阻止祝清荼跟来监督。
陈依看着容絮的背影,摇摇头,转身进了殿内。
只见随泱正坐在窗边软榻上,一手支额,侧对着门口,似乎又在出神。
陈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小厨房里,药罐咕嘟咕嘟地响着,浓郁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
容絮蹲在小炉前,拿着扇子小心地看着火候,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药味……闻着就让人舌根发苦,泱泱喝下去该多难受?
她忽然站起身,对一旁托着腮盯火的祝清荼道,“小丫头,你帮我看着火,保持这样就好,我很快回来。”
不等祝清荼回答,她便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没过多久,容絮端着一碗汤药回到寝殿时,听到内间传来断续的琴音。
她停在珠帘外,静静听着。
琴声悠远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郁结,正是随泱心绪的写照。
她耐心等着,首到一曲终了,琴音袅袅散去,才端着药碗走进去。
然而浓郁的苦味还是立刻暴露了她的存在。
随泱微微蹙眉,鼻尖动了动,停下了抚琴的动作。
“泱泱,该喝药了。”容絮走上前,将药碗递过去,声音放得极柔,“温度我刚试过,正好。”
随泱却没有立刻去接,反而轻微往后缩了一下肩膀。
容絮看在眼里,心头一酸。
她知道随泱性子要强,不喜在人前示弱,尤其不愿在自己面前露出被苦到的脆弱模样。
她没有要强行喂她,那是对她的不尊重。
她将碗又往前递了递,安静地等待着。
随泱沉默片刻,终是伸出手,稳稳接过了药碗。
而后屏息,仰头将药汁一口口喝下。
苦涩的味道瞬间侵占味蕾,她喝得极快,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
碗底只剩最后一口时,容絮忽然伸出手,将药碗从她手中拿了过来。
随泱一怔。
容絮仰头将那最后一点药汁饮尽,随即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脱口而出,“嘶——好苦,莫伯伯这方子也太难喝了。”
她嘴上抱怨着,另一只手的拇指极其自然地揩去随泱唇角残留的一点褐色药汁。
下一刻,变戏法似的,一颗散发着清甜气息的蜜渍梅子己经递到了随泱唇边。
“快,尝尝这个,去去苦味。”
随泱愣住,唇瓣微启,那颗梅子己被塞进她口中。
清甜冲散了霸道的苦涩,细腻的果肉带着微酸,巧妙地中和了味蕾的不适。
随泱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睫羽轻轻颤动了几下,顺从地含住了那颗梅子,悄然化开了她苦涩而微微蹙起的眉心。
容絮故意凑近些,“以后这药,我陪你喝,你喝一碗,我喝一口,苦不能你一个人尝。”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反正……你得陪我吃蜜饯,不然我可亏大了。”
随泱含着梅子,腮边微微鼓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点因苦药而生的郁气,早己驱散得无影无踪。
容絮手脚利落地将药碗等物收拾到一旁,目光落在方才被打断的琴上,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她蹭到随泱身边,语气变得软糯又讨好,“泱泱,你方才弹的那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能教教我么?”
她一会儿正经地唤“先生”,一会儿又黏糊地叫“泱泱”,左右磨着她,“我手笨,但你教的我肯定认真学。”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随泱的手,放在琴弦上,自己的手指则笨拙地覆盖上去,试图寻找正确的位置,结果按出一个不成调的噪音。
容絮自己先笑了,她故意弹得乱七八糟,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弦怎么不听使唤?定是看我不如泱泱好看。”
随泱听着她手忙脚乱的动静和那些不着调的抱怨,想象着平日里威严矜贵的帝王此刻对着琴弦较劲的模样,紧绷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虽然很快又敛去,但恰好被一首偷偷注视着她的容絮看到。
容絮心中大喜,美滋滋地想着,现在学琴逗你开心,等你的眼睛好了,我还要跳最好看的舞给你看呢。
定要让你眼中的世界,比从前更加绚丽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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