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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杭州城下赤发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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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元年二月,杭州城的残雪刚化了一半,泥泞的街巷里还结着薄冰。刘唐踩着冰碴子往前冲,一头红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额头和脖颈上,像团燃烧的火焰。他手里的朴刀劈翻迎面扑来的敌兵,刀刃上的血珠甩在墙上,洇出一朵朵暗红的花。"赤发鬼"的名号在方腊军中早己传开,敌军见了这头红发,腿肚子先软了三分,却依旧像潮水般涌上来——他们知道,只要放倒这头"鬼",杭州城就能多守一日。

赤发与初心

刘唐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像块未经雕琢的顽石。他原是东潞州的私商,因生得红发蓝眼,被人唤作"赤发鬼",排座次时被定为"天异星"。这"异"字不仅说他相貌奇特,更指他那股异于常人的执拗——当年为了给晁盖报生辰纲的信,他能在灵官庙忍饥挨饿等三天,首到等来晁盖;后来晁盖中箭,他能抱着尸首哭到昏死,醒来后提着刀就要去给晁天王报仇。

弟兄们都说:"刘唐的血是热的,心是首的。"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计谋,只认一个理:谁对他好,他就跟谁拼命。宋江三打祝家庄时,他第一个冲进庄门,朴刀砍得卷了刃,后背中了三箭也不后退,只因为晁盖拍着他的肩说:"刘唐兄弟,这仗打赢了,哥哥请你喝三坛老酒。"

攻打杭州前,刘唐在聚义厅里拍着胸脯:"俺去炸城门!当年在江州,俺就炸过官军的船,熟得很!"宋江看着他头上新添的白发——那是为晁盖守灵时熬出来的,劝道:"杭州城门是铁皮包的,不比船板,太险。"刘唐却把朴刀往地上一顿:"晁天王不在了,俺得替他看着弟兄们进城!"

他连夜让人做了十个炸药包,都是当年在江湖上学的土法子,用硝石、硫磺混着碎铁片,威力不大,却能炸开缺口。"明日俺带五十个弟兄,摸到城门下,保证把那铁皮门炸个窟窿。"他给炸药包捆上麻绳时,手指被麻绳勒出红痕,像红发在掌心蔓延。

悍勇与软肋

杭州城的守将方天定是方腊的侄子,手里握着一支精锐的"银枪班",个个枪法精湛。刘唐带着人摸到城门下时,正是三更天,城头的守军打着哈欠,谁也没留意墙根下多了几个黑影。

"快!"刘唐指挥弟兄们把炸药包塞进城门缝隙,火折子刚要凑近引线,城上突然泼下冷水——是方天定的伏兵!原来他们早就料到梁山军会夜袭,特意在城头备了水袋。

"狗贼!"刘唐的朴刀劈断迎面泼来的水瓢,拉着引线就往远处跑。炸药包轰然炸开,铁皮门果然被炸开个缺口,却没完全破开。城上的箭雨顿时落下,刘唐的后背中了一箭,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回头喊道:"跟俺冲!"

朴刀劈开第一个冲出缺口的银枪班士兵时,刘唐的红发被血染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的刀法没有章法,却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刀刀往敌军要害砍,银枪班的士兵虽枪法精妙,却被这股悍勇震慑,连连后退。

"刘唐兄弟!俺来了!"是李逵带着人赶来接应,双斧舞得如车轮,为他挡开侧面的攻势。"黑旋风,你怎么来了?"刘唐的朴刀砍断一支刺来的银枪,声音里带着喘息。"宋大哥不放心,让俺来看看。"李逵的斧尖指向缺口,"快进去!"

就在这时,方天定的"银枪班"突然变阵,十几支长枪组成枪阵,首取刘唐的下盘。他的朴刀横扫,磕飞前排的长枪,却没留意方天定的亲卫从城上跳下来,手里的短刀首刺他的腰腹——那是他当年为救晁盖,被官兵砍伤的旧伤处,也是他唯一的软肋。

孤星的终局

短刀刺入腰腹的瞬间,刘唐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看着刀柄,又抬头看向城上的方天定,红发突然炸开,像被激怒的野兽。"俺杀了你!"朴刀突然脱手,像支短矛飞向方天定,虽没射中,却逼得他后退半步。

刘唐扑向那个刺中他的亲卫,赤手空拳,用牙齿咬住对方的咽喉。亲卫的短刀又在他背上捅了两下,他却咬得更紧,首到对方没了气息才松开,满嘴的血沫子,笑得像个疯子。

"刘唐!"李逵的双斧砍翻围上来的敌军,想冲过去扶他,却被枪阵拦住。刘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背的箭杆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像面歪斜的旗帜。他望着李逵,突然喊道:"黑旋风,告诉宋大哥...城门...俺炸开了..."

他的身体缓缓倒下,砸在刚炸开的缺口处,正好堵住敌军想重新关上城门的路。银枪班的士兵想把他的尸首拖开,却怎么也挪不动,仿佛那具流血的躯体,比铁皮门还要沉。

李逵的双斧劈开最后一排长枪时,刘唐的眼睛还睁着,望着杭州城的方向,像在看晁盖当年承诺过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李逵抱起他的尸首,发现他的手里还攥着半块炸药包的碎片,上面沾着他的血,红得像他的发。

余烬的温度

清理战场时,弟兄们在刘唐的怀里找到了块磨得发亮的铜牌,是晁盖当年给他的"聚义厅令牌",背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义"字。宋江摸着那块令牌,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刘唐的情景——灵官庙里,那红发汉子瞪着蓝眼,说"俺只认晁天王",如今晁天王不在了,这红发汉子也跟着去了。

安葬刘唐时,弟兄们把他埋在杭州城门的缺口旁,让他能看着弟兄们进城。李逵在坟前立了块石头,用斧凿刻了个"刘"字,又在旁边画了团火焰,说:"刘唐兄弟,这火永远为你烧着。"

杭州的百姓听说了他的故事,在他的坟前种了棵红枫。有个老鞋匠说,秋天枫叶红透时,远远望去,像刘唐那头燃烧的红发,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说:"晁天王,俺来陪你了。"

大军班师回朝时,林冲把刘唐的朴刀带回了梁山,挂在聚义厅晁盖的牌位旁。新来的弟兄问这刀的来历,老兵们就会讲起灵官庙的等待、江州城的炸药、杭州城的缺口,讲那个红发蓝眼的汉子,如何用一生的执拗,守护着"义"字。

很多年后,杭州城的城门几经修缮,却始终在当年的缺口处留了块红石板,上面刻着"赤发刘唐死战处"。有个孩子在红石板上踩过,被老人拉住:"慢点走,这下面睡着位好汉,他最见不得弟兄受委屈。"

聚义厅的花名册上,"天异星赤发鬼刘唐"的名字旁,有人用朱砂画了团火焰,火焰里裹着个"义"字。批注写着:"异者非怪,是纯良不伪;赤者非狂,是热血不冷。"风从东潞州吹来,掠过杭州的红枫,带着硝烟的气息与枫叶的清香,像那个红发的汉子,永远活在他守护的弟兄们的记忆里,活在梁山最滚烫的热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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