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山的冬雪初霁,扈成在鹰嘴崖发现了一串奇特的脚印。那脚印深陷在积雪里,前掌宽后掌窄,分明是常年握持重物的人才有的足型。更蹊跷的是,脚印在崖边突然消失,仿佛凭空蒸发一般。
“这不是官军的脚程。”扈成用枪尖拨开积雪,露出下面块被踩碎的青石,“此人内力不浅,落脚时故意用了巧劲。”他抬头望向崖顶的劲松,枝叶间似乎藏着动静。
孙立从身后赶来,银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是祝家庄的铁枪功路数。”他蹲下身端详脚印,指尖在雪地里划出个半弧,“落脚时足跟外撇三分,是当年栾教师教的‘踏雪无痕’。”
这话让扈成心头一震。栾廷玉——祝家庄的武术教师,当年三打祝家庄时,正是此人布下连环马阵,让梁山损兵折将。后来传闻他死在乱军之中,难道竟还活着?
“出来吧,栾教师。”孙立扬声喊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孙某知道是你。”
片刻沉默后,崖顶的松枝簌簌作响。个披着蓑衣的老者顺着藤蔓滑下,落地时悄无声息。他手里握着根镔铁短棒,花白的胡须上凝着冰霜,正是失踪多年的栾廷玉。
“病尉迟果然好眼力。”栾廷玉掸去肩头的雪,短棒在掌心转了个圈,“没想到在这穷山僻壤,还能遇到故人。”
聚义厅的火盆里,松木烧得噼啪作响。栾廷玉解下蓑衣,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青布袍。他左袖空荡荡的,袖口用麻绳草草扎着——原来当年祝家庄破时,他为了突围,硬生生斩断了被绊马索缠住的左臂。
“俺在江南隐居三年,”栾廷玉看着自己的断臂,声音沙哑,“上个月听闻官军围剿登云山,领头的将官使的是祝家枪,便知是朝廷招安了祝家庄的余孽。”他将短棒往石桌上一顿,火星溅起半尺高,“那些忘恩负义之徒,竟帮着官府打自家弟兄,俺岂能坐视不理?”
邹润给栾廷玉倒了碗热酒:“教师当年与梁山有隙,为何要来投奔登云山?”
“此一时彼一时。”栾廷玉仰头饮尽酒,抹了把胡须,“当年各为其主,如今祝家庄没了,梁山也散了,倒不如寻个干净地方,了此残生。”他看向扈成,目光复杂,“况且扈家贤侄在此,俺也该来赔个不是。”
扈成握紧了手里的梨花枪。当年栾廷玉虽是祝家庄教师,却从未伤及扈家无辜,甚至在祝彪要追杀自己时,还暗中放了水。这份情分,他一首记在心里。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扈成起身拱手,“登云山正缺武艺高强的头领,教师若不嫌弃,马某愿让马军第三把交椅。”
栾廷玉看着厅外的积雪,忽然笑了:“俺这独臂老儿,还能当得了头领?”
“怎么不能?”阮小七从外面闯进来,手里拎着条冻硬的鱼,“俺见过教师的本事!当年在祝家庄外,您一棒就砸断了秦明哥哥的狼牙棒,那力气,十个阮小七都比不上!”
孙立也接口道:“教师的铁棒阵天下闻名,若能传授弟兄们几套防身武艺,登云山的实力定能大增。”
栾廷玉沉默半晌,忽然抓起短棒,在地上重重一顿:“好!既然弟兄们信得过,俺栾廷玉便留下!只是有个条件——马军操练,俺要亲自盯着。”
次日天未亮,校场上就传来阵阵呼喝。栾廷玉单臂握着短棒,正教后生们练习基础的扎马功。他虽然少了条胳膊,动作却比常人还要稳健,短棒扫过之处,积雪飞溅,竟在石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扎马不是摆样子,”栾廷玉用短棒敲了敲个后生的膝盖,“要像扎根的老松,任风吹雨打都不动摇。当年祝家子弟练扎马,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三个时辰,这才练就一身硬功夫。”
扈成和孙立站在廊下看着,都暗暗点头。栾廷玉的教法看似严苛,却透着扎实的功底,正是登云山这些半路出家的喽啰最需要的。
三日后,栾廷玉根据登云山的地形,创出一套“七星棒法”。七人一组,互为犄角,短棒既能格挡又能攻击,最适合在狭窄的山道上御敌。他亲自示范时,独臂挥舞短棒,竟把七个后生逼得连连后退,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棒法好!”阮小七看得手痒,捡起根木棍就要加入,“俺也来试试!”
栾廷玉笑着点头,短棒虚晃一招,逼得阮小七连连躲闪:“水贼的水性好,但若论步战,还得练这身硬功夫。”他忽然变招,短棒轻轻一点阮小七的手腕,木棍便脱手飞出,“记住,力不在猛,在巧。”
阮小七摸着发烫的手腕,嘿嘿首笑:“教师果然厉害!俺服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栾廷玉渐渐成了登云山的“总教头”。白日里教众人练武,晚上便在灯下绘制阵法图。他画的“鹰嘴崖伏击阵”“落雁坡牵制阵”,都标注着详细的兵力部署,连哪棵树下藏弓箭手,哪块石头后埋伏刀斧手,都写得清清楚楚。
“当年若不是宋江用计,祝家庄未必会输。”栾廷玉给邹润讲解阵法时,忽然叹了口气,“只是世事没有回头路,如今能在这里教弟兄们保命的本事,也算是赎罪了。”
邹润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注解,忽然觉得这位独臂老者的心里,藏着比山还重的故事。那些关于祝家庄的兴衰,关于江湖的恩怨,都化作了此刻的谆谆教诲。
这天傍晚,顾大嫂端来一盆刚炖好的羊肉汤。栾廷玉接过汤碗,看着里面漂浮的姜片,忽然想起什么:“当年在祝家庄,每到冬日,主母也会给俺炖羊肉汤,只是不放姜片,说伤脾胃。”
“那是他们不懂吃!”顾大嫂叉着腰笑,“姜片驱寒,冬天就得多吃!教师若爱吃淡的,明日俺给你单独炖一锅。”
栾廷玉喝着热汤,眼角渐渐。他在江南隐居的三年,每日粗茶淡饭,从未有人这般体贴。这登云山的烟火气,竟比江南的杏花春雨,更能暖人心肠。
入夜后,校场的灯笼还亮着。栾廷玉独自坐在石碾上,擦拭着那根陪伴多年的镔铁短棒。月光照在他的断臂上,映出道长长的影子。远处传来扈成和孙立讨论阵法的声音,夹杂着阮小七的笑骂和孙新的算盘声,像首杂乱却温暖的歌谣。
他忽然想起祝家庄破时的火光,想起那些死去的弟子,想起自己断臂突围时的绝望。那时以为此生再无归宿,却没想到在这登云山上,竟寻到了比家园更珍贵的东西。
短棒被擦得锃亮,倒映出漫天星斗。栾廷玉握紧短棒,站起身往营房走。明日还要教后生们新的棒法,可得养足精神才行。
雪后的登云山,月色如洗。第七位好汉的到来,像块沉稳的基石,让这座山寨在风雨飘摇的世道里,越发稳固起来。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都在这山间的风雪里,渐渐化作了守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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