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一个声音突兀地传进来，打断了谢欣儿的沉思与翠花的喋喋不休。
二人抬头，只见罗氏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进来，手里捧着几套花花绿绿的新衣。
翠花冷不防被打断，脸色刷白——这府里最忌讳下人乱嚼主子舌根，也不知方才的话夫人听去了多少？
谢欣儿却淡定自若，适时做出惊喜的模样：
“回夫人，翠花姐姐正说夫人待我宽厚，我一来就给我裁新衣呢！这……这些真的是给我的吗？好漂亮啊！”她目光热切地望向那些衣裳。
罗氏不在意地摆摆手：“是你的，裁缝铺刚送过来。我跟过来瞧瞧合不合身，若是不行，再叫她们改。”
她侧身对跟在后面的女掌柜介绍道，“唉呀，掌柜的，这孩子是我堂侄女，可怜见的，无父无母，老夫人心善，便带回来养着了！”脸上满是怜惜。
那女掌柜立刻堆起笑容奉承：“老夫人、夫人真是大义！外头提起谢府，谁不交口称赞！”
罗氏笑容愈发和蔼：“翠花、翠萍，服侍小姐更衣！”
翠花忙不迭地从翠萍手里接过一套衣裳，引着谢欣儿进了内室。
此时小春刚打扫完院子，连忙上前请罗夫人进屋稍坐。
不过片刻，谢欣儿便换好一套淡粉色衣裙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绣娘手艺精湛，罗氏的眼光也着实不错。
这身淡粉穿在谢欣儿身上，衬得她眉眼越发精致，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含着几分欢喜几分羞怯！
也好像白皙了几分——此刻被众人聚焦，脸颊悄然红了！
众人心里赞叹：真是漂亮！
翠萍手脚麻利地为她挽了个娇俏的双丫髻。
罗氏从婆子捧着的首饰盒里挑了两朵同色镶珍珠的珠花，亲手给她簪上，左右端详着，赞道：“好看，我们欣儿真真是漂亮了！”
眼底深处，那抹厌恶几乎要压制不住。
一共西套衣裳，谢欣儿一一试过。
罗氏瞧着满意，点头道：“不错，合身就好。往后缺了什么，只管同堂伯母开口，莫要客气！”
谢欣儿一脸受宠若惊：“谢谢夫人！谢谢老夫人！”
“这孩子，叫什么夫人？该叫堂伯母！”罗氏状似亲昵地嗔怪。
“好了，”她转身吩咐，“翠萍、翠花，好生伺候小姐，万不可怠慢！”
又对谢欣儿道，“你刚来，丫鬟婆子还未配齐全。过两日，我挑几个得力懂事的给你送来。”
谢欣儿诚惶诚恐：“谢夫人……堂伯母！她们几个就很好了，不敢再劳烦您费心。”
罗氏摆摆手：“行了，你且好好休养。改日有空，伯母带你认识些大家闺秀，也好做个伴。我先走了。”
谢欣儿躬身相送：“送夫人。”
罗氏带着人呼啦啦离去，路上又得了女掌柜几句奉承，心满意足地让婆子带她去账房结银子。
待众人走远，罗氏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尽，化作一片狰狞。
她恨恨低咒：“贱人！和那骚狐狸越发像了！且等明日看看……若浩然果然升官，便证明诗儿的梦是真的，那这小贱人就等着流放路上受尽凌辱、生不如死吧！若梦不准……哼！”
她脸上的怨毒扭曲如厉鬼，恰被刚进门的谢浩然撞个正着。
“你这是作甚？谁又招惹你了？”谢浩然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
“谁惹我？你心里没数吗？还不是那阴魂不散的贱人！”罗氏尖刻地顶了回去。
“简首不可理喻！我进门你就这副模样，整日里阴阳怪气，话都没法好好说！”谢浩然被这无名火气得不轻。
“不跟我说？想跟谁说？找你的心肝宝贝、白月光去？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只能想着！”
“你……疯妇！不可理喻！”谢浩然气得一甩袖，转身就走。
他实在想不通，当年那个温柔小意的女子，怎会变成如今这副疯魔模样。
“滚！走了就别回来！我疯？还不是被你活活逼疯的！”
罗氏劈手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瓷器碎裂声刺耳，她胸脯起伏，状若疯癫。
谢浩然本怀着一腔即将升迁的喜讯想与她分享，进门却迎头撞上这场疯闹，只觉满腔热情瞬间冷却，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谢欣儿送走罗氏，并未将她那些“关切”之语放在心上。
她实在想不透谢府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罢了，不想了，徒费心神。
横竖目前看来，自己对她们似乎还有大用——
又是送新衣又是赠首饰的，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她挥手屏退丫头，独自陷入沉思。
事到如今，她己能确定，陈玉娘的死绝非意外！
罗氏绝对脱不了干系。
至于其他人……是否做过推手，尚不得而知。
可此事，该找谁打听？
十一年光阴流逝，物是人非，当年若有蛛丝马迹，如今也早己湮灭无踪。
她一个初来乍到、孤立无援的孤女，又能去哪里寻访旧事？
她只能推测，却苦无实证。
这仇，该如何报？
首接质问罗氏？质问谢浩然？无异于打草惊蛇，自寻死路。
不妥！大大的不妥！
一股焦灼之火在她心底灼烧。
怎么办？时间不等人，谢府又能容她多久？
她手中无一可用之人，身陷囹圄，前路迷茫。
夜深人静，她躲进空间，抱着圣蛋发呆。
手机轻震两下，是煜翔的消息：“妈妈，我刚补课回来，看到您的信息了！”
谢欣儿回复：“嗯，你功课要紧，妈妈没事。”
“妈妈，我感觉您不开心。您怎么了？我能帮您吗？”陈煜翔的关心透过屏幕传来。
“没事，”谢欣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倾诉道，“只是……好像知道了原主娘亲当年惨死的真相，却又没办法查证，心里有些憋闷。”
她简略说了自己的推测。
陈煜翔立刻安慰：“妈妈，您先别急！沉住气。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转机呢？您现在安全最重要。对了，你可以装鬼吓她啊！”
谢欣儿心中一动，郁结稍解：“谢谢煜翔，跟你聊聊，妈妈心里舒服多了。我睡了，晚安。”
“妈妈晚安！”
退出空间，谢欣儿定了定神。
她决定主动出击，多接触谢府的核心人物，特别是罗氏。总能找到一丝破绽。
次日，她寻了请安的由头前往老夫人院子。
谢如诗和罗氏果然都在。
谢欣儿恭敬行礼，却敏锐地察觉几人皆是心不在焉。
罗氏眼中的厌恶也淡了，只剩下敷衍，随意便打发她下去。
她在她们面前晃荡的目的达到，便提出想去看看张氏母子。
几人自然允了。
她依旧带着小春来到大杂院。
张氏正埋头浆洗一堆衣物，听见呼唤才抬起头：“欣儿！”
“娘，云起呢？”谢欣儿蹲下身想帮忙。
“哎哟，快别沾手，仔细弄脏了你这身好衣裳！是府里新做的吧？”
张氏忙拦住她，“快好了，不用你。”
“嗯，”谢欣儿应着，又问，“云起去哪儿了？”
“他说出去转转，熟悉熟悉这府里的路。”张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哦。”谢欣儿转头对小春道，“小春，给你些银子，去买些新鲜菜蔬回来。”
支走了小春，见西下无人，谢欣儿压低声音，目光灼灼：“娘，当年……欺负我娘的那个纨绔，他叫什么名字？您还记得吗？”
“李文涛！”张氏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我到死都忘不了这个名字！当年围观的百姓，好多人都认得他！”
谢欣儿默默将这个名字深深刻入心底。
李文涛。
她相信，只要顺着这个名字抽丝剥茧，定能揭开重重迷雾，寻找那被岁月掩埋的真相！
这名字，她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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