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欣儿低垂着头，纤瘦的肩微微瑟缩，
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暗芒。
她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欣儿不敢……夫人、老夫人怕是误会了？那日……那日欣儿不过贪看菊花落了单！”
她抬头飞快的看了两人一眼，眼里有泪光闪烁，极力辩解道：
“不知怎的堂姐夫沿小径过来，隔了十步之遥，匆匆问了声好便走了，绝不敢有半分逾矩！”
上首，老夫人与罗氏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老夫人捻着佛珠，语气放得更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欣丫头莫怕，我们岂会误会你？实是诗儿昨夜突发恶疾，大夫瞧了，首说没有一两个月断难起身！若非如此，我们……唉，又怎会出此下策？”
她浑浊的老眼紧盯着谢欣儿，仿佛要穿透那层柔弱的外壳。
谢欣儿猛地摇头，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后退半步，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我不！我怕！林家若是知晓……定会将我乱棍打出去的！”
她眼中迅速蓄起泪水，泫然欲泣。
“傻孩子！”罗氏强打精神，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却透着急切：
“林家最是宽厚知礼。再说，只要你替诗儿上了花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他们纵有万般不愿，也只得认了！你只管放心，谢府就是你最硬的腰杆子！”
“不……不行……”谢欣儿连连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堂姐待我至亲，我怎能……怎能抢她的姻缘福分？等、等过两日堂姐好了就好了……”她的话语破碎，充满了“真诚”的抗拒。
老夫人与罗氏再次对视，眼中都掠过一丝不耐。
罗氏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压下心中的烦躁，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欣丫头，不急，还有几天。若如诗真能好起来，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此事便作罢。可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啊！”
她向前倾身，声音带着诱哄，“这可是天赐的良机！林家的门楣，泼天的富贵，一步登天做正头娘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是啊，”老夫人适时接话，长长叹息一声，佛珠捻得飞快！
“你这家世……终究是个孤女。前些日子我们给找了几家，那些门户……哼，嘴上不说，背地里都嫌你命硬，说什么……”
她刻意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带着审视，“说你父母早逝，指不定是……克了双亲！这样的人家，谁敢娶去做正妻？除非——给人做小伏低，当个玩意儿似的妾！”
罗氏立刻附和，语气充满了“怜悯”：“我们怕你难过，没敢给你说！”
她语气一转，“做妾？听着是半个主子，实则连个体面丫头都不如！生死荣辱全捏在主母手心！日后即便生了孩子，那也是庶出，矮人一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欣丫头啊，叔祖母和伯母，可都是掏心窝子为你打算啊！”
谢欣儿倏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冰冷与讥诮。厅堂里一时寂静，只余下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
老夫人见她沉默，以为说动了心弦，语气更添几分“慈爱”，甚至搬出了逝者：
“欣丫头，叔祖母老了，近来常梦见你祖父、爹娘……他们在下面也不安心啊，求我们定要给你寻个好归宿，让你堂堂正正做个体面的正头娘子！我们……也并非逼你，你回去，好好掂量掂量吧。”
谢欣儿慢慢抬起头，眼中一片水光迷蒙，交织着挣扎、怯懦，还有一丝被巨大诱惑冲击后的动摇与……贪婪（表演）。
她嘴唇翕动，最终只化作一个极轻的、带着无尽踌躇的：“……嗯。”
罗氏早己心力交瘁，见状挥挥手：“下去吧，好生思量两日。此事……切莫让诗儿知晓，她心气高，受不得这委屈。”
谢欣儿诺诺道，“我想去看看我娘”
得了准许，她行了个礼，带着翠萍翠花，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门帘落下，婆媳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笃定。这丫头，终究是心动了。只需再添把火……
“怎地如此憔悴？”老夫人这才注意到罗氏蜡黄的脸和眼底浓重的乌青。
罗氏揉着额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悸：“昨夜……又梦见陈玉娘了！阴魂不散，搅得我一宿不得安宁！”
提及那个名字，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老夫人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摆摆手：“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还跟个死鬼较什么劲！回去歇着吧，养足精神要紧。”
罗氏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自回那名为“静心”实则难安的院子去了！
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是厌烦又是无奈，嘴里无声骂道：
“真是又蠢又毒，为了一个寡妇把自己弄到这般境地，连害人都弄的人尽皆知！最后鸡飞蛋打，声名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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