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祠堂的檀香味道呛得杨辰喉咙发紧。
雕花木门在身后“吱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阳光，也隔绝了最后一丝生气。昏暗的祠堂里，十几根红烛跳动着幽光，照亮了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每一块都刻着“杨”姓，透着百年世家的沉重和压抑。
父亲坐在主位，穿着深色唐装，手里捻着佛珠，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左右两边坐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是家族里的叔伯辈，一个个眼神锐利，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辰儿，既然来了，就按规矩给列祖列宗磕个头吧。”二伯杨明远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是家族里掌管财务的，据说手里握着不少见不得光的账本。
杨辰没动，目光扫过那些牌位，最后落在最上面那块——爷爷的牌位，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慈眉善目，和他记忆里抱着他讲故事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妈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父亲捻佛珠的手指顿了顿：“只要你乖乖听话，她自然会没事。”
“听话？”杨辰冷笑，“像你们操控棋子一样，让我按照你们的剧本走？”
“放肆！”三伯杨明辉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长辈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别忘了，你能活到现在，全靠杨家的庇护！”
“庇护？”杨辰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他，“是像庇护周鸿那样，把他当弃子一样推出去送死吗？还是像操控我母亲那样，用药物逼她听话？”
杨明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祭祖仪式开始吧。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两个穿着旗袍的侍女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三炷香。杨辰接过香，走到供桌前，却没有跪下，只是将香插进香炉里。
“杨辰！你敢对列祖列宗不敬？”二伯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敬不敬，列祖列宗看得清楚。”杨辰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倒是某些人，顶着杨家的名号，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是晚上都睡不安稳。”
“你这话什么意思？”父亲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没什么意思。”杨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这是恒信环球近三年的财务报告，里面有几笔资金流向很可疑，正好和周鸿贪污的款项对上了。二伯，你能解释一下吗？”
二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看向父亲。
祠堂里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杨辰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冷笑。来之前，他让苏瑶查了恒信环球的账目，果然查出了问题。那些看似正常的“海外投资”，实际上是通过空壳公司洗白的黑钱，而签字批准的人，正是二伯杨明远。
“一派胡言！”二伯强作镇定，“这是伪造的！你想诬陷我！”
“是不是伪造的，查一下就知道了。”杨辰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里面是二伯和周鸿的对话，清晰地记录了他们如何合谋转移资产。
二伯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瘫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其他叔伯的脸色也变得难看，眼神闪烁，显然心里都有鬼。
父亲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这个被他们视为“窝囊废”的继承人，竟然敢在祭祖仪式上摆他们一道。
“看来，这些年是我小看你了。”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但你以为，凭这点东西就能动摇杨家的根基？”
“我没想动摇什么根基。”杨辰的声音很平静，“我只是想知道，我父母的车祸，到底是谁干的？影子财团和杨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影子财团？”三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也配和我们杨家相提并论？”
“是吗？”杨辰拿出另一份文件，是从周鸿私生女周芳那里拿到的，上面记录了周鸿这些年给“上面”的好处费，收款人信息虽然模糊，但转账账户的前缀，和杨家海外账户的前缀一模一样。
“周鸿每个月都往这个账户打钱，说是‘保护费’。三伯，这个账户，你应该很熟悉吧？”
三伯的脸色瞬间变得和二伯一样难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祠堂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那些原本看戏的叔伯，此刻都坐立不安，生怕下一个被点名的是自己。
父亲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够了！杨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想知道真相。”杨辰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父母是不是发现了你们和影子财团的交易，才被灭口的？”
“胡说八道！”父亲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虽然转瞬即逝，却被杨辰捕捉到了。
就在这时，一首没说话的大爷爷突然开口了。他是家族里辈分最高的，据说当年跟着爷爷一起打天下，此刻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杨辰，缓缓开口：“辰儿，有些事，不知道对你更好。”
“是不是对我好，该由我自己决定。”杨辰寸步不让。
大爷爷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像是默认了什么。
父亲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知道真相后，必须留在杨家，继承家业。”
“如果真相是你们害死了我父母，我绝不会继承这个沾满鲜血的家业。”杨辰的声音斩钉截铁。
“你！”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辰，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祠堂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保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董事长，不好了！苏小姐带着记者来了，说要曝光我们和影子财团的交易！”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瑶？她怎么会来？
杨辰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明明让苏瑶在外面接应，没让她进来。
“拦住他们！”父亲厉声喊道。
“拦不住了！他们己经到门口了！”
话音刚落，祠堂的大门就被推开，苏瑶带着一群记者涌了进来，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把昏暗的祠堂照得如同白昼。
“杨董事长，请问贵公司和影子财团的交易是否属实？”
“听说杨家涉嫌洗钱和故意杀人，是真的吗？”
“杨二伯，您能解释一下恒信环球的资金流向吗？”
记者们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叔伯们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缩在椅子上不敢说话。
父亲的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苏瑶：“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苏瑶走到杨辰身边，递给他一份文件，“只是想把真相公之于众。这是杨家和影子财团合作的合同，上面有你父亲的签名。”
杨辰接过文件，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合同上的条款清晰地记录了杨家如何利用影子财团的渠道洗钱，如何帮助他们打压竞争对手，甚至包括……如何制造“意外”处理掉“不听话”的人。最后一页的签名处，赫然是父亲的名字！
“不……这不是真的……”杨辰的声音带着颤抖。
“这就是真相。”苏瑶的眼神里带着同情，“你父母发现了这份合同，才被他们灭口的。”
父亲看着那份合同，突然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好！好！没想到我杨某人一生算计，最后竟然栽在自己儿子手里！”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杨辰刺了过来：“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
所有人都惊呆了，记者们吓得尖叫起来。
杨辰下意识地闭上眼，却没感觉到疼痛。他睁开眼，看到苏瑶挡在他面前，匕首刺进了她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白色连衣裙。
“苏瑶！”杨辰目眦欲裂，抱住她，“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能让你有事……”苏瑶的脸色苍白，却笑着对他说，“别忘了……我们还有约定……”
父亲看着刺中了苏瑶，愣了一下，随即被冲上来的保镖按住。他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你们都得死！影子财团不会放过你们的！”
警察很快就来了，带走了父亲和那些叔伯，还有那份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的合同。记者们蜂拥而上，把杨辰和苏瑶围在中间。
“杨先生，您对父亲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苏小姐，您和杨先生是什么关系？”
“杨家会不会就此垮台？”
杨辰抱着受伤的苏瑶，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扫过那些记者，吓得他们纷纷后退。
他抱着苏瑶走出祠堂，阳光刺眼。祠堂里的檀香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回不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坐在救护车里，杨辰看着苏瑶包扎的伤口，声音沙哑。
“因为我知道你下不了手。”苏瑶忍着痛，握住他的手，“有些真相，必须有人来揭开。”
杨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苏瑶说得对，如果不是她，他可能永远都无法面对那个残酷的真相，更别说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苏瑶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不过，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你说。”
“帮我查一个人。”苏瑶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父亲。我怀疑，他和影子财团也有关系。”
杨辰的心脏猛地一跳。
苏瑶的父亲？那个一首支持他、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苏董？
怎么可能？
但他看着苏瑶认真的眼神，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好，我帮你查。”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杨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一片混乱。
父亲被抓了，杨家垮了，真相似乎大白了，但他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父亲最后那句“影子财团不会放过你们的”，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还有苏瑶的父亲，他真的和影子财团有关系吗？
太多的谜团，太多的未知。
他低头看了看苏瑶的伤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原本只是想为父母报仇，却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的阴谋和鲜血。
但他不后悔。
就像苏瑶说的，有些真相，必须有人来揭开。
哪怕代价是遍体鳞伤。
救护车驶进医院大门时，杨辰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祠堂里的族谱，在他名字的位置，放着一枚小小的徽章，和影子财团的标志一模一样。
杨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枚徽章是谁放的？
是父亲？还是……另有其人？
他突然想起大爷爷闭上眼睛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那些叔伯慌乱的表情，想起父亲刺向他时那绝望的眼神。
也许，父亲并不是主谋。
也许，杨家，只是影子财团的一颗棋子。
而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
杨辰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他，必须赢。
不仅为了父母，为了苏瑶，也为了所有被影子财团伤害过的人。
他抬起头，看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不管前方有多少阴谋和危险，他都不会退缩。
因为他是杨辰，是杨家的继承人，更是一个复仇者。
他要让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人知道，阳光总会照进来，而他们欠下的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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