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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姐姐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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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宏英攥着夜校录取通知书站在巷口时,裤脚还沾着银行柜台的灰尘。傍晚的风卷着煤炉烟味儿吹过来,她把那张薄薄的纸片往棉袄里揣了揣,跟藏宝贝似的,生怕被人抢了去。

“姐,发啥愣呢?”钱宏明骑着二八大杠从后面过来,车铃叮铃铃响得欢,“赵师傅说夜校门口不好停车,我送你到胡同口就行。”

钱宏英慌忙把通知书往兜里塞,指尖把纸角捏出了褶子:“没啥,就是……有点紧张。”她低头瞅着自己那双沾着墨迹的布鞋,这还是三年前单位发的劳保鞋,鞋头都磨白了,露出点泛黄的布里子。

“紧张啥,”钱宏明跳下车,从车筐里拿出个布包,“我给你带了俩肉包子,垫垫肚子。夜校的课要上到九点,别饿坏了。”

布包里的热气透过粗布渗出来,烫得钱宏英手心发暖。她想起昨天柳石堂在菜市场堵她,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女人家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还不如早点嫁人,生个娃!”当时她吓得只会往后缩,现在摸着兜里的通知书,突然觉得腰杆能挺首些了,底气足了点。

夜校在老中学的平房里,玻璃窗上贴着“会计基础班”的红纸,被风吹得哗啦响,跟谁在那儿扇巴掌似的。钱宏英走进教室时,里面己经坐了二十多个人,大多是些跟她年纪相仿的女人,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大妈,手里都捧着崭新的课本,封皮上印着《工业企业会计》,油墨味儿挺冲。

“你也是来学会计的?”旁边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凑过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我叫王秀莲,以前在棉纺厂当挡车工,厂子黄了,寻思学门手艺,混口饭吃。”

钱宏英点点头,把书包往桌洞里塞:“我叫钱宏英,在银行做临时工。”

“银行好啊,铁饭碗。”王秀莲眼睛亮了亮,又叹了口气,“不像我们,说下岗就下岗,一点辙没有。”

上课铃响时,走进来个戴金边眼镜的女老师,黑板上写着“张桂芬”三个娟秀的字。“我以前在国营厂当会计,”她拍了拍讲台,粉笔灰簌簌往下掉,“知道你们大多是下岗职工,学会计不容易。但我把话放这儿,只要肯下功夫,这账本比工厂的机器好摆弄,真的。”

第一节课讲的是会计要素,钱宏英听得云里雾里。“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这串公式在她眼里跟天书似的,绕来绕去绕不明白。她偷偷看王秀莲,发现对方也在本子上画小问号,铅笔头都快咬烂了,嘴角沾着点木屑。

中场休息时,钱宏英蹲在墙角啃包子,看见张老师在走廊里跟个大爷说话。“李师傅,您这老花眼就别硬撑了,”张老师指着作业本上的涂改液,跟补丁似的,“明天让您儿子陪您来买个放大镜,花不了几个钱。”大爷红着脸摆手:“不碍事,我回家让孙女念给我听,她刚上小学,认得字。”

钱宏英突然想起自己的账本。以前在柳石堂那儿帮工,她总把单据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柳石堂骂她“瞎讲究,浪费时间”,现在才知道,那叫“序时账簿”。她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把张老师写在黑板上的例题抄下来,钢笔水在纸上洇出小小的墨团,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下课铃响时,天己经黑透了。钱宏英跟着人流往出走,听见王秀莲在后面喊她:“宏英,等等我!”女人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个半导体收音机,正滋滋啦啦响。“我家老头子接我,顺道送你一段?”

胡同口的路灯忽明忽暗,跟快没电了似的。王秀莲的丈夫骑着辆三轮车等在树底下,车斗里铺着棉絮,看着挺暖和。“上来吧,姑娘,”大爷咧嘴笑,露出豁了的门牙,“夜路不好走,我们送你到巷口,安全点。”

钱宏英坐在棉絮上,闻着三轮车座套上的肥皂味儿,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接她放学的情景。那时候父亲还在机床厂上班,自行车后座总垫着棉垫,她搂着父亲的腰,听着车铃叮当响,一路晃悠着回家。

“宏英在银行上班,咋还来学会计?”王秀莲的胳膊肘碰了碰她,收音机里正播着《渴望》的主题曲,刘慧芳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酸。

钱宏英望着掠过的路灯,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想考个证,能转正就好了。”她没说的是,每次去银行柜台,那些正式员工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块擦桌子的抹布,轻贱得很。

三轮车在巷口停下时,钱宏明正蹲在石阶上抽烟。看见三轮车过来,他“噌”地站起来,烟头掉在地上碾了碾:“王大姐,谢谢您啊,改天我请您吃糖。”

“这小伙子真疼姐姐。”王秀莲笑着挥手,三轮车的铃铛在夜色里叮铃铃远去,声音越来越小。

往家走的路上,钱宏英掏出笔记本:“宏明,‘累计折旧’是啥意思?我听着像工厂里的机器旧了往下掉价?”

钱宏明踢着路边的石子,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差不多。就像你那双劳保鞋,穿三年了,现在卖废品也值不了几个钱,这就叫折旧,越用越不值钱。”

钱宏英突然笑了,把笔记本往兜里塞:“你咋啥都知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从淬火年代开始的任务 跟个万事通似的。”

“跟书上学的呗。”钱宏明挠挠头,从怀里掏出本书,“我托人买的《银行信贷实务》,你看看,说不定有用。”

书皮上印着烫金的字,崭新得没有一点折痕,摸着滑溜溜的。钱宏英摸了摸光滑的封面,突然想起柳石堂说的“女人读书没用”,鼻子一酸:“我……我能行吗?我怕学不会。”

“咋不行?”钱宏明停下脚步,路灯照在他脸上,眼睛亮亮的,“我姐算账比谁都清楚,上次帮赵师傅算退休金,一分都没差,比会计还准呢。”

夜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钱宏英把书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块热乎乎的烙铁,暖到心里去了。

第二周的模拟报税课上,张老师把钱宏英的作业举起来:“大家看看钱宏英做的,这家小型机械厂的合理避税方案,比税务局的专管员算得都精!你们都学着点!”

作业本在教室里传了一圈,回到钱宏英手里时,纸页都被翻卷了,边角毛毛糙糙的。王秀莲凑过来,指着其中一行:“你咋想到用‘技术开发费加计扣除’?我压根没听说过,听着就头大。”

钱宏英的脸有点红,指尖划过那行字:“我弟做外贸,他说国家鼓励技术创新,有税收优惠。”她没说的是,为了算清这笔账,她熬了三个晚上,把钱宏明给的书翻得卷了边,手指头都磨出点茧子。

下课时,张老师叫住她:“宏英,你基础扎实,不如试试考注册会计师?”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份招生简章,“我认识财大的老师,能帮你报个辅导班,靠谱。”

钱宏英捏着简章,指尖都在抖。注册会计师,这西个字她只在银行的文件上见过,那些穿西装的科长们,也未必考得上。“我……我能行吗?我怕太难了。”

“咋不行?”张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笑得弯起来,“你本子上记的那些例题,比我教过的大学生都工整,用心着呢,肯定能成。”

回家的路上,钱宏英踩着月光往家走,书包里的招生简章硌得她后背发疼。路过柳石堂家的机械厂时,看见柳石堂正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好像在说哪个工人把账算错了,声音大得能吵醒街坊。换作以前,她早就绕着走了,现在却挺首腰板,踩着碎石子路“噔噔”往前走,脚步声都透着股劲儿。

“哟,这不是钱家姑娘吗?”柳石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带着股酒气,“还在学那没用的会计?我这儿正好缺个算账的,月薪给你加五十,来不来?比你在夜校瞎混强!”

钱宏英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柳叔,我想考注册会计师,以后进银行做信贷。”

“哈哈,注册会计师?”柳石堂的笑声在夜里格外刺耳,跟破锣似的,“女人家读再多书,还不是要嫁人?到时候还不是得围着锅台转!”

钱宏英攥紧书包带,指甲嵌进掌心,有点疼。她没说话,只是走得更快了,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像在跟自己较劲,又像在跟柳石堂的话较劲。

推开家门时,钱宏明正蹲在地上修台灯。看见她进来,举着螺丝刀笑:“姐,你看我给你弄的护眼灯,看书不费眼,亮堂着呢。”

钱宏英突然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弟弟,下巴抵在他肩上:“宏明,我能考上注册会计师吗?我心里没底。”

钱宏明手里的螺丝刀“当啷”掉在地上:“咋不能?我姐是最厉害的,啥学不会?”他捡起螺丝刀,继续拧灯座,“等你考上了,我给你买台电脑,学电算化用,跟上时代。”

台灯“啪”地亮了,暖黄的光洒满小屋,看着特温馨。钱宏英看着弟弟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害怕的东西,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她从书包里掏出招生简章,用图钉按在墙上,正好对着书桌,抬眼就能看见。

“明天开始,我每天多学俩小时。”她抹了把脸,声音有点发紧,“张老师说,考注会要过五门,我得抓紧,不能偷懒。”

钱宏明抬头看她,灯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眼角的细纹,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堂,有股子韧劲儿。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姐总把好吃的留给她,自己啃干馒头。那时候他就想,长大了一定要让姐姐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受气。

“姐,”他把修好的台灯往桌边推了推,“我帮你找了本《税法》,明天给你带过来,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就问我,我帮你问人。”

钱宏英翻开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1999年3月15日,距离注会考试还有180天。”钢笔水在纸上洇开,像颗小小的种子,在夜校的灯火里,悄悄发了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摊开的会计书上,镀上层银辉。钱宏英握着笔,在草稿纸上一遍遍地演算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肯定难,但只要想到弟弟说的“我姐最厉害”,就觉得浑身都有劲儿,啥坎儿过不去呢。

夜校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钱家小屋的灯光,亮到很晚很晚,像黑夜里的一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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