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那方菜畦被阿元翻得松软，土块细细碎碎的，透着股新鲜的泥土气。云梦浅蹲在畦边，手里捏着半包种子，转头问正坐在竹椅上晒太阳的李莲花：“你说，这园子里种点什么好？”
李莲花眯着眼看阳光穿过竹梢，慢悠悠道：“种萝卜青菜吧，能填肚子。”他这些年过惯了精打细算的日子，总觉得实用最要紧。
“俗不俗气？”云梦浅挑眉，“天天看药草都看腻了，种点花不好吗？牡丹太艳，种些茉莉、雏菊，开花时满园子香，看着也舒心。”她说着，指尖在空里比划，像是己经瞧见了繁花满畦的模样。
“花能当饭吃？”阿元扛着锄头从外面进来，凑过来插嘴，“我觉得种点南瓜好，爬满篱笆能遮阴，结了瓜还能炖着吃，又甜又面。”他摸了摸肚子，显然是想起了南瓜的滋味。
三人各执一词，倒把菜畦晾在了一旁。
李莲花瞧着云梦浅手里的花种包，又看了看阿元馋嘴的模样，忽然笑了：“不然……分三块如何？”他伸手指了指菜畦，“东边种青菜萝卜，给阿元当口粮；西边留一小块种你的花，开花时泡茶喝；中间嘛……”他顿了顿，看向云梦浅，“种几株金银花和薄荷，既能当药引，夏天摘些叶子泡水，也解暑。”
云梦浅眼睛一亮：“这主意好！金银花爬藤能绕着篱笆长，薄荷绿油油的，看着就清爽。”她转头拍了拍阿元的肩膀，“至于你的南瓜，就种在篱笆根上，让它顺着竹架爬，既不占地方，还能给花挡挡强光。”
阿元想了想，南瓜藤绕着篱笆爬，开花时黄灿灿的，倒也好看，便点头应了：“行！那我负责浇水施肥，等结了南瓜，第一个给李哥哥和云姐姐炖着吃。”
说干就干，阿元拎着水桶去溪边打水，云梦浅蹲在西边那小块地里撒花种，指尖捏着细小的种子，埋进土里时动作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李莲花也起身，挪到中间那块地，将金银花的幼苗小心栽下，又在旁边播了薄荷籽。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泥土的腥气混着青草的味道飘过来。阿元泼水时溅起的水花落在叶尖上，亮晶晶的；云梦浅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发梢沾了点泥土也不自知；李莲花扶着幼苗，指尖触到的泥土，竟觉得比当年握剑时还要踏实。
“等花开了，”云梦浅忽然抬头，脸上沾着点泥星子，笑得明媚，“我就摘几朵茉莉，给你缝个新的香囊。”
“那我得多盼着些。”李莲花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温温的，“不过眼下，还是先盼着阿元的南瓜能结得大点。”
“肯定大！”阿元在一旁喊，“比我脑袋还大！”
云梦浅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两棵桂花树，一左一右栽在院门口，树苗不算粗壮，却带着郁郁的生机，枝桠上己缀了些米粒大的花苞，藏在叶间，像撒了把碎银。
阿元蹲在树旁，用小铲子给树根培土，“云姐姐，这树开花香不香？”他仰着脸问。
“香着呢。”云梦浅正给树干缠草绳，怕过冬冻着，闻言回头笑，“等开了花，满院子都是甜丝丝的味，还能摘下来做桂花糕、酿桂花酒。”
李莲花坐在廊下，手里剥着刚从菜畦摘的毛豆，看着那两棵树，忽然道：“这树得有个名字才好。”
云梦浅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些日子他气色好了不少，可她总记着他体内的毒，夜里偶尔还会听见他压抑的咳嗽声。她望着桂花树，又望了望李莲花，眼里忽然亮起来：“就叫长命和百岁吧。”
“长命百岁”李莲花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意，指尖的毛豆壳“啪”地裂开，他抬头看她，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了层暖金，“倒是首白得很。”
“首白才好。”云梦浅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声音轻轻的，“你看这桂花树，栽下了就能一年年长，冬天不怕冻，春天发新叶，到了秋天就开花。我就盼着它们能在院子里扎根，一年比一年茂盛，也盼着……”她顿了顿，转头看他，眼底盛着认真的光，“盼着你能像它们一样，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李莲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这一生，从李相夷到李莲花，见过太多尔虞我诈，也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早己不指望什么长命百岁。可此刻听着云梦浅这话，看着院门口那两棵被寄予厚望的桂花树，竟觉得那“长命百岁”西个字，沉甸甸的，带着让人贪恋的温度。
阿元还在跟桂花树说话，絮絮叨叨地说“长命你要好好长”“百岁你快点开花”，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
李莲花低头笑了笑，把剥好的毛豆放进竹篮，又抬头看向那两棵桂花树。风过时，枝叶轻轻摇晃，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好。”他轻声说，像是答应云梦浅，又像是答应自己，“那就叫长命，百岁”
三人都笑起来，笑声落在菜园里，惊飞了停在竹篱笆上的麻雀。风穿过竹林，带着新翻的泥土气，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盼头——盼着种子发芽，盼着花开满畦，盼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像这园子里的作物一样，踏实又鲜活。
入秋后的山林褪去了盛夏的浓绿，添了几分清冽。云梦浅背着竹篓走在前面，手里握着把小锄头，不时弯腰翻看路边的草木：“这几毒势稳了些，但润肺的药材还得备足，前面那片坡地该有野麦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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