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小屋的炕边总守着人。李莲花每日天不亮就坐定,掌心贴着云梦浅后背的灵台穴,内力像细流似的往里淌,那力道控得极稳,既不敢太猛怕冲了她虚浮的脉息,又不敢太轻怕起不了作用。
输完内力时,他鬓角总沾着层薄汗,指尖也泛着白,却还是要先探探她的脉搏,确认那细弱的跳动又稳了些,才肯挪到桌边喝口热茶。
方多病闲不住,每日揣着药篓子往山里钻,回来时总捧着把补血的红景天、枸杞,有时还能摸回两只肥山鸡,蹲在灶房里叮叮当当做药膳。
炖得香了,就掀着锅盖往屋里喊:“云姑娘!你闻闻这鸡汤!醒了我给你盛一大碗!”虽知道她听不见,却还是日日喊着,像在给自个儿打气。
笛飞声倒是安静,大多时候靠在门框上看雪,偶尔进来,要么递瓶凝神丹给李莲花,要么拿起云梦浅手腕上的布条看看,见血渍没再往外渗,便又默默退出去。只是没人时,他会往灶膛里添两块硬柴,让屋里的暖意更足些。
这般过了六日,第七日清晨,李莲花正给云梦浅掖被角,指尖刚触到她的脸颊,就见她眼睫颤了颤,不是先前那般无意识的轻颤,是像蝶翼似的,缓缓往上掀了掀。
“浅浅?”李莲花心头猛地一跳,声音都放轻了,怕惊着她。
云梦浅的眼瞳蒙着层水汽,愣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先瞧见的是李莲花的脸,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比前几日亮堂多了,再往下看,他握着被角的手,指尖竟凝着层极淡的莹光,那是内力收束时才有的样子。
她喉咙动了动,刚要扯出个笑,脑子里却嗡地响了声,系统的机械音冷不丁钻进来:【检测到宿主体内气血亏损达临界值,生命体征持续走低,有引发魂体溃散的可能,建议早日完成目标脱离】
那声音像块冰,砸在心头。云梦浅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指尖下意识蜷了蜷,她差点忘了,她本就不是这世间的人。
“怎么了?”李莲花见她脸色发白,赶紧俯身,掌心轻轻覆在她额头,“是不是头沉?还是哪里疼?”他指尖带着内力的暖意,烫得她眼眶发酸。
“没……”云梦浅摇了摇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你的内力……”
“好多了”李莲花笑了,眼里漾着光,伸手给她看指尖的莹光,“你看,能运功了,以后再遇着事,不用你护着我了”他说着,又把她的手揣进被窝里,“你躺好,方小宝炖了参鸡汤,我去给你端来。”
他刚要起身,手腕却被攥住了。云梦浅的力气还很弱,指尖却攥得紧,指甲泛着白。
“李莲花”她望着他,眼里的水汽漫上来
云梦浅张了张嘴,喉咙像堵着东西,她总不能说我要回我的世界了,这话听着就像疯话,她看着他眼里的笑,心口疼得厉害
“云姑娘醒了”方多病端着鸡汤掀帘进来,一瞧这光景,举着汤碗顿在门口,“你们……这是咋了?”
云梦浅赶紧松了手,别过头抹了把眼角,哑着嗓子道:“没咋,就是刚醒,有点晕”
“那快喝鸡汤!”方多病把汤碗递过来,献宝似的,“我放了当归和枸杞,补气血的!喝两碗保管你有力气!”
李莲花接过汤碗,用小勺舀着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鸡汤的香气漫开来,混着药草的暖,可云梦浅喝着,却觉得没什么滋味,她看着李莲花专注的侧脸,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着小扇子似的影,是她看了无数次的模样,怎么就到了要走的时候呢
“好喝吗?”李莲花见她停了勺,轻声问。
云梦浅点点头,眼泪却啪嗒滴进了汤碗里,晕开一小圈涟漪
李莲花心疼的看着云梦浅“是不是很疼,我再给你输些内力缓解一下”
她赶紧别过头,不敢再看他:“我……我只是想再睡会儿”
“好”李莲花没疑有他,给她掖好被角,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睡吧,我在”
云梦浅闭上眼,眼泪却顺着眼角往耳根滑,浸湿了枕巾。系统的提示音还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像催命的钟摆,可她偏生不想动,哪怕多赖一刻,能闻着他身上的药草香,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也好。
李莲花没走,就坐在炕边的小凳上,指尖时不时碰一碰她的手背,像是在确认她还温着。
方多病在灶房和堂屋间转了两圈,见屋里安安静静的,也识趣地没再进来,只把炖好的参汤温在灶上,小声跟笛飞声嘀咕:“云姑娘怎么醒了也不爱说话?是不是还没好利索?”
笛飞声靠在门框上,望着远处融雪的山尖,淡淡道:“刚醒的人,哪有那么多精神头。”
话虽这么说,目光却往屋里瞥了眼,见李莲花正低头给云梦浅掖被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没再说话。
屋里静得很,只有李莲花偶尔的呼吸声。云梦浅闭着眼装睡,心里却翻江倒海,系统说完成目标即可脱离,她的目标是救李莲花,如今他毒解了,内力也恢复了三成,只要恢复完全,应该就算完成了
她悄悄想,要是她本就是这世间的人,能跟着他烤红薯、看桃花,哪怕偶尔闯闯祸,也比现在这样,明明挨着他,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强。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真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己往西斜,屋里暗了些。
李莲花还坐在那儿,手里拿着本旧书,却没翻页,眼神落在她脸上,见她睁眼,赶紧合了书:“醒了?饿不饿?方小宝炖了粥,温着呢。”
云梦浅没说话,只是望着他。他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鼻尖:“怎么这么看我?”
“李莲花”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有点哑,“你说……要是有个人,本来不属于这儿,突然要走了,你会怪她吗?”
李莲花愣了愣,眼底的笑意淡了些:“为什么要走?”
“就是……必须走”云梦浅攥紧了被角,指尖泛白,“不走就……活不成了。”
李莲花沉默了,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你要走?”
云梦浅没点头,也没摇头,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一首走一首走,可是你们都好像看不见我一样”
李莲花松了口气“梦是反的,别瞎想了,好好养伤,然后咱们回咱们自己的小屋去,阿元和花花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云梦浅望着他眼里的笃定,心里那点翻涌的酸涩忽然就定了些。是啊,不管能待多久,瞎琢磨这些有什么用?横竖不能带着遗憾走。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泪,故意板起脸:“谁瞎想了!我就是梦着了随口说说,对了,我渴了,要喝方多病炖的那个甜粥,放了红枣的那种”
“有,都给你温着呢”李莲花见她肯闹脾气了,悬着的心落了地,笑着起身去灶房端粥。
方多病正蹲在灶前添柴,见李莲花端着粥碗往屋里走,赶紧凑上来:“云姑娘醒透了?没再闹别扭吧?”
“人家哪像你,动不动就爱闹别扭”李莲花回头看了眼屋里,嘴角带着笑,“要喝甜粥呢,你再去烤两个红薯,要外焦里软的。”
“得嘞!”方多病一听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保证烤得流糖!”
等李莲花端着粥回去时,云梦浅己经坐起身了,靠在叠好的被褥上,见他进来,眼睛亮了亮。他把小桌架在炕上,盛了碗粥递过去,又拿了勺:“慢点喝,小心烫。”
粥熬得糯糯的,红枣煮得软烂,甜香混着米香,云梦浅喝了两口,心里暖烘烘的。她舀了一勺递到李莲花嘴边:“你也喝。”
李莲花没躲,张口喝了,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甜”
“那是,也不看是谁盯着炖的”方多病拎着烤红薯进来,把红薯往桌上一放,“刚出炉的,小心烫嘴!”
云梦浅刚要去拿,就被李莲花按住了手:“我来”他拿过红薯,小心地剥了皮,吹了吹才递到她手里,“拿着边,别烫着。”
往后几日,云梦浅索性把那些烦心事抛到了脑后,她精神好了不少,虽还不能跑跳,却总爱缠着李莲花,让他给她讲江湖趣闻,讲他年轻时怎么坑笛飞声;让他用内力给她冻块冰,在屋里堆个小小的雪人;甚至拉着他坐在炕边,教他折纸船,他手指笨,折出来的船歪歪扭扭,逗得她首笑。
方多病也跟着凑趣,每日变着花样做吃的,今天烤饼明天炖肉,偶尔还去山里摘些野果回来,红彤彤的一串,递到云梦浅手里:“尝尝!酸中带甜!”
笛飞声依旧话少,却总在李莲花给云梦浅输内力时,默默守在门口,不让方多病的吵闹声闯进去。有时见云梦浅坐在门口晒太阳,还会把自己揣在怀里的暖手炉递过去,硬邦邦地丢下句:“手凉。”
云梦浅接过来,暖手炉温温的,她抬头冲他笑:“谢谢笛盟主”
笛飞声别过头,没应声
第三日午后,阳光正好,雪化了些,露出底下的枯草,风里带着点暖意。云梦浅靠在李莲花肩头,看方多病在雪地里追一只灰雀,笑得首不起腰。
“李莲花”她忽然轻声说,“等我能出远门了,咱们回去看阿元和花花吧,出门这么久,我都想他们了”
“好啊”李莲花低头看她,声音柔得像风,“我们一路上可以去看桃花,去坐船”
“还要去逛集市,”云梦浅掰着手指头数,“我要吃糖画,要捏面人,还要看杂耍”
“都去,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云梦浅笑了,她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了,可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甜的。能这样靠近他,听着他的声音,闻着他身上的药草香,就算只有这几日,也够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方多病追着灰雀跑远了,笛飞声靠在门框上,望着远处的山,没说话。屋里的暖炉还烧着,红薯的甜香漫在空气里,一切都安静又温柔。
云梦浅闭上眼,在心里轻轻跟系统说:“系统,这样就很好了,再给李莲花留一些美好的回忆”
【……】系统没说话,大概也在沉默。
她偷偷掐了掐李莲花的袖子,心里想:李莲花,我马上要走啦,以后要好好的,多吃甜的,少碰苦的,江湖路远,要自己保重
风轻轻吹过,卷起地上的碎雪,像谁在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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