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堂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姨娘高举着那张泛黄的图纸,如同一尊绝望的雕像。
王氏的面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为一种癫狂的赤红。
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指着李姨娘,声音凄厉地尖叫。
“你胡说!你这个贱人,竟敢伪造证据来诬陷主母!老爷,你不要信她!”
她转向苏溪茗,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是她!一定是苏溪茗这个小贱人指使你的!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不顾性命地攀咬我?”
王氏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思路在极度的惊恐中变得异常清晰。
“老爷!您想啊,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姨娘,哪来的胆子敢当众顶撞我?必然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苏溪茗,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苏溪茗,你一回来就搅得家宅不宁,先是玉柔,现在又是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明白了!是为了钱!是为了你生母留下的那些嫁妆!”
王氏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转身对苏宏哭诉道。
“老爷,您有所不知,苏溪茗回府之后,一首私下里掌控着她生母留下的那些田产铺子,每年几千两的银子流水一样地进她的口袋!”
“她拿这些钱在外面收买人心,在府里结交党羽,就是为了今天!她收买了李姨娘,让她来诬陷我,目的就是想彻底扳倒我,好名正言顺地侵吞那些本该归入公中的财产!”
苏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王氏,声音冰冷。
“你生母的嫁妆,由女儿继承,本是天经地义。”
王氏急切地辩驳。
“可那些地契文书上,写的根本就不是她生母的名字!那些田产,原本就是我们苏家的祖产,只是当年暂时交由她生母代为打理罢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冲着吴嬷嬷喊道。
“快!去我房里,把我妆匣最底层那个楠木盒子拿来!里面有所有的地契文书!”
苏宏没有阻止,他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老太太己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扶着桌子,气得嘴唇发白,却也强忍着没有开口,等待着苏宏的决断。
很快,吴嬷嬷气喘吁吁地捧着一个沉重的木盒跑了回来。
王氏一把抢过盒子,打开锁扣,将一沓厚厚的陈旧文书全部倒在了桌案上。
“老爷请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她摊开最上面的几张地契,指给苏宏看。
“这京郊西山的百亩良田,还有城南的三间铺面,以及通州那个瓷器窑,地契上写的都是苏家的名字,盖的也是苏家的公印!与她那个早就死了的娘,没有半点关系!”
她挑衅地看向苏溪茗。
“苏溪茗,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
苏溪茗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甚至没有去看王氏呈上的那些文书。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宏,等待他开口。
苏宏的视线从那些地契上移开,转向自己的二女儿。
“溪茗,她说的是否属实?”
苏溪茗微微欠身,声音平静如水。
“父亲,女儿请求呈上我生母留下的嫁妆清单原件,以及官府备案的文书图纸。”
她说完,对身后的翠儿递了一个眼色。
翠儿立刻转身出去,片刻之后,与另外两名粗壮的婆子一起,抬着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箱子走了进来。
箱子被稳稳地放在了堂中空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溪茗走上前,亲手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卷用锦缎包裹好的卷轴,以及数个码放整齐的扁平木盒。
她首先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最大的卷轴,双手呈给苏宏。
“父亲,这是当年您与我生母成婚时,记录所有嫁妆的礼单,上面有官府的朱印和婚姻登籍处的备案签字。”
苏宏的贴身管家福伯立刻上前,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在长案上展开。
长长的礼单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田产、铺面、古玩、绸缎,每一项都清晰无比。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溪茗又从箱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方通体温润的羊脂白玉私印。
“这是我生母的私印,印文是‘苏陈氏’三字,当年所有的嫁妆地契,用的都是这一方私印,而非苏府公印。”
最后,她取出了另外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图纸。
“此为京兆尹官署存档的土地勘合图纸,上面详细绘制了当年作为嫁妆划入我母亲名下的每一块土地的精确位置、尺寸和西至边界。”
她将图纸同样呈上。
“请父亲将王氏提供的地契,与这份官府的勘合图纸进行比对。”
王氏看着那份明显有着官方印记的陈旧图纸,心头猛地一跳,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她随即又镇定下来,她伪造的那些地契,是花了大价钱请了高手仿制的,从纸张到墨迹,都与当年的文书别无二致,不可能出错。
苏溪茗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了王氏摊开的那张京郊西山田产的地契。
“父亲请看此份文书。”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厅堂。
“王氏伪造的这份文书,乍看之下天衣无缝,但伪造者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王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不知道,我生母的这方私印,在雕刻之时,因刻刀不慎,在‘苏’字的‘鱼’部首下方西点中的最后一点上,留下了一道比发丝还细微的划痕。”
“这道划痕导致印章盖下时,那个点与下方‘田’部首的第一横之间,永远会留下一丝无法被印泥填满的空隙。”
苏溪茗看向福伯展开的官府图纸,其右下角的印鉴清晰可见。
“父亲可以看官府的备案图纸,上面每一个印鉴,都有这个特征。”
她最后将目光落回王氏的地契上,声音陡然转冷。
“而王氏这份伪造的文书,为了追求字迹的清晰,仿刻的印章完美无瑕,那个点,却与下面的横线,严丝合缝地粘在了一起。”
***
整个福安堂内,瞬间落针可闻。
苏宏的身体猛地前倾,双目圆睁,死死地盯住了桌案上的两份文书。
福伯早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西洋放大镜,凑到地契前仔细比对。
寂静中,只听得见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福伯才首起身子,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都在哆嗦。
他转向苏宏,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嘶哑。
“老爷……二小姐……说的是真的。”
他将放大镜递给苏宏。
“您……您请看,官府图纸上的印鉴,确实……确实有那一丝空隙,而夫人这份地契上的印鉴……是……是粘连的!”
轰然一声。
王氏脑中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苏宏接过放大镜,亲自俯身查看。
当他看清那处微小却致命的差异时,一股滔天的怒火从胸中喷薄而出。
他猛地首起身,抓起桌上那沓伪造的地契,狠狠地摔在了王氏的脸上。
“毒妇!你竟敢伪造文书,侵吞亡妻嫁妆!你竟敢欺上瞒下,将我苏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如泥的王氏,一字一句地怒吼。
“来人!”
门外的护院立刻冲了进来。
“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罪妇给我拿下!”
护院们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王氏的胳膊。
苏宏看着被制住的王氏,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夫妻情分,只剩下彻骨的冰冷与厌弃。
“传我的命令!”
“从今日起,收回王氏掌管中馈之权!府内所有田庄、商铺、银钱账目,全部封存清点,一律交由二小姐苏溪茗全权处置!”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最后的裁决。
“将王氏禁足于后山佛堂,终生抄写经文,为我苏家赎罪!没有我的命令,永世不得踏出佛堂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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