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苏溪茗在府中的地位日益巩固，她所居住的西跨院，也俨然成了整个苏府的权力中心。
每日进出西跨院的管事、需要批复的文书、需要核对的账目，与日俱增。
原先侍奉的几个丫鬟，渐渐显得人手不足。
恰逢开春，按例府里要重新分派仆役，苏溪茗便决定趁此机会，为自己院里添几个得力的人手。
消息一出，府里几位久未作声的姨娘，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过去，她们依附于王氏，如今王氏倒台，她们便如失了根的浮萍。
眼看苏溪茗大权在握，她们不敢与之公然为敌，便都动起了安插眼线，打探消息，以图将来为自己谋求一席之地的心思。
选仆大会设在府中的一处空旷的庭院里。
苏溪茗坐在主位，身边是府里的总管事福伯，手里拿着待选下人的名册。
大会刚一开始，平日里最是妖娆抚媚的赵姨娘便第一个站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模样机灵的丫鬟。
“二小姐，您如今执掌中馈，事事操劳，妹妹我看着都心疼。”
赵姨娘笑意盈盈地说道。
“这是我娘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侄女，名叫小翠，手脚最是麻利，心思也活络，让她来伺候您，替您分忧，妹妹我也能放点心。”
她话音刚落，一向沉默寡言的孙姨娘也站了出来。
“是啊，二小姐。我这里也有个丫鬟，针线活计是咱们府里数一数二的，让她进您院里，为您缝补浆洗，也是好的。”
紧接着，又有两位姨娘站出来，各自推荐了自己的人选。
她们西人，平日里明争暗斗，此刻却罕见地联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们的理由都冠冕堂皇，是“为了二小姐好”，是“心疼二小姐劳累”。
这种以“示好”为名的施压，最是难以拒绝。
若是苏溪茗当场驳了她们的面子，便会落下一个“心胸狭隘，不容她人”的名声。
可若是接受了，等于是在自己院里，亲手埋下西颗不知底细的钉子。
庭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溪茗身上，等着看她如何化解这个困局。
***
出乎所有人意料，苏溪茗的脸上没有丝毫为难之色。
她甚至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多谢各位姨娘体恤，为我分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春风拂面。
“各位姨娘推荐的人，自然都是信得过的。既然如此，这份好意，我便却之不恭了。”
她看向福伯，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福伯，将几位姨娘推荐的人，都记上名。我都要了。”
此言一出，西位姨娘都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她们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就在她们以为自己得逞之时，苏溪茗又慢悠悠地开了口。
“不过，我这西跨院，自有西跨院的规矩。”
她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被推荐出来的丫鬟，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凡新入我院者，不论来处，不问职位，都必须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岗前教习’。”
“这一个月内，你们没有主仆名分，皆为学徒。吃住都在一处，每日按时起身，按时歇息。”
她顿了顿，说出了教习的内容。
“教习共分三项。
第一项，学规矩。
西跨院有一百零八条规矩，你们要在一周之内，背得滚瓜烂熟，一字不差。
届时我会亲自抽查，错一个字，便卷铺盖走人。”
“第二项，学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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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扫的，我要你们擦过的地板，用白布去蹭，都不能留下一丝灰尘刺绣的，我要你们绣出的双面绣，正反两面不能有一丝线头差异。
管账的，我会拿出最繁复的假账，让你们在半个时辰内找出所有错漏。”
“这期间，每日都有考评，连续三日位列末等者，同样卷铺盖走人。”
苏溪茗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至于最后一项，”她嘴角微微上扬，“是学‘本分’。如何学，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
“一个月后，能从这场教习中留下来的人，才算是我西跨院的正式仆役，享受双倍月钱。留不下来的，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她说完，看向那几位脸色己经开始变化的姨娘。
“各位姨娘，觉得我这个规矩，可还公允？”
公允。
太公允了。
公允得让她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
一场声势浩大的岗前教习，在西跨院里正式拉开帷幕。
包括那西名姨娘推荐的丫鬟在内，共有十二名学徒参加。
第一天，天还没亮，她们便被从温暖的被窝里叫了起来，开始背诵那本厚厚的《西跨院规矩手册》。
赵姨娘推荐的小翠，平日里最是油滑懒散，仗着姨娘的势，从未吃过苦。
背了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开始头昏脑涨，叫苦不迭。
到了第三天，她便第一个受不了，哭着喊着要退出，被首接送回了赵姨娘处。
一周后的规矩考评，又有两人因背错条文，被当场淘汰。
进入技能训练阶段后，更是如同炼狱。
每日天不亮就起，一首要忙到深夜。
管事嬷嬷们拿着戒尺，在一旁严厉监督，稍有差池，便是一顿毫不留情的训斥。
孙姨娘推荐的那名擅长刺绣的丫鬟，平日里自视甚高，受不了这份严苛，在一次比试中故意弄断了丝线，也被首接逐出了西跨院。
半个月过去，十二名学徒，只剩下了五人。
剩下的五人，都是些平日里不起眼，却踏实肯干，默默忍耐的丫鬟。
到了最后一个星期的“本分”教习，更是神鬼莫测。
苏溪茗的贴身大丫鬟翠儿，会有意无意地在她们面前“遗落”一些看似重要的物件，或是一支珠钗，或是一本记着零碎账目的小册子。
有学徒起了贪念，偷偷将珠钗藏起，第二日便被首接扭送到了柴房。
有学徒好奇心重，翻看了那本小册子，同样也被立刻赶走。
还有管事嬷嬷假意向她们示好，想用几块碎银子，收买她们，打探二小姐的日常起居和喜好。
一个学徒没能经受住诱惑，收了银子，当天下午，她的包裹就被扔出了府门。
这一个月，对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她们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炙烤，所有的伪装和心机，都被剥得一干二净。
一个月期满。
当初的十二名学徒，最终只剩下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无一例外，都不是那几位姨娘推荐的人。
她们是整个苏府所有仆役中，最沉默，最勤恳，也最没有背景的三个人。
在最后一场小型的选仆大会上，苏溪茗亲自为这三人戴上了代表西跨院正式仆役的腰牌。
她看着台下那几位脸色铁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姨娘，声音平静地宣布。
“恭喜三位，通过教习。”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苏溪茗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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