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事件以苏子靖被苏宏下令禁足半年,闭门思过而告终。
苏府这座巨大的宅院,在经历了连番的腥风血雨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段看似平静的时光。
苏溪茗的权威,己经如同呼吸一般,融入了这座府邸的每一个角落,再无人敢于质疑。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新的暗流,总会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悄然涌起。
这日,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了苏府的侧门。
车上走下来的,是苏府排行第五的庶女,苏婉柔。
苏婉柔乃是孙姨娘所出,自幼体弱多病,三年前被送到城外外祖家休养,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如今,她“病愈”归来。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苏婉柔,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她身形纤细,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带着一种惹人怜爱的怯懦。
她一回来,便先去给老太太和苏宏请安,磕头之时,便“不慎”因体力不支而晕了过去,引得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她这种极致的柔弱,瞬间便激起了府中长辈们几乎己经泯灭的“同情心”。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连声感叹她受苦了。
苏宏也难得地露出了几分慈父的模样,命人赏了她许多补品。
苏婉柔,用她那楚楚可怜的姿态,像一滴水一样,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了苏府这潭深水。
她不像任何人,会去争抢什么。
她只是默默地,用她那双善良而无辜的眼睛,观察着府里的每一个人。
她看到有小丫鬟打碎了花瓶,在被管事嬷嬷责骂时,她会第一个上前,用自己微薄的月钱,替小丫鬟赔偿,并柔声细语地请求嬷嬷宽恕。
她看到厨房的粗使婆子在冬日里手生了冻疮,她会亲自将自己份例里的暖手炉,送到婆子的手中。
她甚至会在花园里,为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而伤心落泪。
她的“善良”,如同一股和煦的春风,吹遍了苏府的下人房。
很快,府中上下,便开始流传起五小姐“心善如菩萨”的赞誉。
而伴随着这种赞誉的,是另一种声音的悄然兴起。
“还是五小姐心善啊,不像有些人,心肠比石头还硬。”
“是啊,你看二小姐,什么时候对我们下人有过好脸色?动不动就是打骂发卖。”
苏婉柔在听到这些话时,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自己的二姐。
“你们不要这么说二姐。”她的声音里,总是充满了真诚的“劝解”。
“二姐她身为管家,要维持府里的规矩,严厉一些也是应该的。我们做下人的,要体谅她的难处。”
她越是这样“维护”,下人们心中对苏溪茗的“铁血无情”的印象,便越是深刻。
她用最善良的姿态,最温柔的语言,不动声色地,在苏溪茗和府中下人之间,挖开了一道名为“人心向背”的鸿沟。
***
苏溪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这位看似柔弱的五妹,是一条最擅长伪装的毒蛇。
她攻击的,不是权力,不是利益,而是人心。
这是最难防御,也最难反击的武器。
因为你无法去惩罚一个“善良”的人。
你若是对她下手,便会立刻印证那些“冷酷无情”的流言,会将所有同情她的人,都推到你的对立面。
苏溪茗没有选择揭穿。
她决定,顺水推舟。
她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一看,这位“活菩萨”那副慈悲心肠的下面,到底藏着怎样一副嘴脸。
深秋来临,天气转寒。
府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仆,许多旧疾都复发了。
咳嗽声,呻吟声,开始在下人房最偏僻的那个“养老院”里,此起彼伏。
那个院子,住着十几个为苏家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却干不动活,只能等死的老人。
他们是府里最卑微,也最容易被遗忘的存在。
这日,在给老太太请安时,苏溪茗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脸“忧愁”地提起了此事。
“祖母,近日天气寒凉,养老院那几位老妈妈,老管事,咳嗽都加重了,女儿心中,实在是担忧。”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苏婉柔,立刻露出了悲天悯人的神情。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是啊,他们为苏家辛苦了一辈子,老了病了,最是可怜。我们做主子的,理应让他们安度晚年才是。”
苏溪茗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她,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赞赏与“惊喜”。
“五妹!你果然是人美心善,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她站起身,拉住苏婉柔的手,语气激动。
“我正愁此事不知该交由谁来办才最是放心。下人们粗心大意,怕是照顾不周。如今听闻五妹此言,我便知,此事非你莫属了!”
苏婉柔愣住了。
苏溪茗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她转向老太太和苏宏,朗声提议。
“祖母,父亲!女儿提议,将养老院的修缮、以及所有老仆的汤药、饮食之事,全权交由五妹负责!”
“五妹心性慈悲,心思细腻,由她亲自照料,定能让那些老人们,感受到我苏家的温暖。这不但是为我苏府积福,更是彰显我苏家仁义孝悌的门风啊!”
这个高帽子,扣得又大又亮。
苏宏和老太太一听,自然是满口称赞。
苏婉柔被这突如其来的“重任”砸得有些发懵,但看着众人那赞许的目光,她根本无法开口拒绝。
苏溪茗又“体贴”地补充道。
“此事劳心劳力,我自然不能让五妹白白辛苦。”
“我会从账房,拨出一百两的专款,作为养老院的修缮和汤药费用。这笔钱,也由五妹你全权支配。”
“你只需将爱心和慈悲,带给那些老人们便好。”
她将一切,都说得冠冕堂皇,充满了对苏婉柔的“信任”与“褒奖”。
苏婉柔,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无上荣耀”的苦差事。
***
苏婉柔的噩梦,从她踏入养老院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那个院子,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草药味、霉味和老人身上特有的气味。
她那身干净的衣裙,刚一进门,便被一个老眼昏花的老仆,不小心泼上了一滩药渣。
她想发作,却又必须维持自己“善良”的形象,只能强忍着恶心,微笑着说“没关系”。
她需要亲自监督工匠修缮漏雨的屋顶,每日里灰头土脸。
她需要亲自去厨房,盯着下人,为那些老人熬制汤药和病号饭。
她甚至需要亲自去探望每一个病人,握着他们那枯瘦干瘪、满是病气的手,柔声细语地进行安慰。
那些老人,常年卧病,脾气古怪,需求繁多。
这个嫌药太苦,那个嫌饭太硬。
还有一个耳朵聋了的老管事,苏婉柔必须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地喊,才能让他听清。
而那老管事,正患着严重的肺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将浑浊的气息,尽数喷在苏婉柔那张娇嫩的脸上。
苏婉柔每次从养老院出来,都要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间,用最烈的皂角,反复地清洗自己的双手和脸庞,仿佛要洗掉一层皮。
她开始失眠,做噩梦。
梦里,全是那些老人的咳嗽声,和他们身上那令她作呕的气味。
她那副悲天悯人的面具,开始出现裂痕。
终于,在第七天。
当她再次去探望那位患有肺痨的老管事时,那老管事一个没忍住,一口浓痰,不偏不倚,正好咳在了她那价值不菲的云锦披风上。
苏-婉柔脑中最后一根名为“伪装”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发出了一声不似她本人的、充满了惊恐与厌恶的尖叫。
她猛地推开身边的丫鬟,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院子。
她一路狂奔,首接冲进了西跨院。
她扑倒在苏溪茗的脚下,再也顾不上任何形象,放声大哭。
“二姐!二姐我错了!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
“那地方不是人待的!我不想生病!我不想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将自己所有的恐惧与虚伪,都暴露在了西跨院所有下人的面前。
苏溪茗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看着脚下这个己经彻底崩溃的妹妹。
她缓缓地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地撇去浮沫。
她的眼神,平静,且冰冷。
“五妹,你在说什么?”
“照顾长者,行善积德,这难道不是你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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