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凛皇宫,金碧辉煌的暖阁内。
前线战败、大军溃散的军报,雪片般堆在昂贵的紫檀木桌案上,却无人敢去触碰分毫。
北凛太后身穿一身雍容的凤袍,正对着菱花镜,慢条斯理地将一支点翠凤凰金簪,插进自己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中。
镜中的妇人面容依旧美艳,只是那双眼睛里,沉淀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鸷。
“薛影,还是没消息?”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阶下那名“藤蔓”的核心死士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
“回禀主上,鬼医大人……自三日前进了清安城,便如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呵。”
太后从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她捏起桌上一枚刚刚剥好的荔枝,用新涂了蔻丹的纤长指甲,在那晶莹剔透的果肉上轻轻划过,然后一点一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颗的果实碾成一滩烂泥。
黏腻的汁液顺着她的指缝滑落,与鲜红的蔻丹混在一起,妖异得触目惊心。
“废物。”
她嫌恶地甩了甩手,将那滩烂泥甩在地上。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刮过殿内所有忠于她的核心成员。
“安远侯以为他赢了,萧烬渊以为他赢了,沈清辞那个小丫头,也以为她赢了。”
“他们不知道,哀家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在牌桌上只剩最后一张牌的时候……”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连着桌子一起掀了。”
她猛地张开双臂,凤袍的宽袖在空中划过,带出一股子冷风。
“传哀家懿旨!所有藤蔓核心成员,放弃北凛全境,随哀家退守——黑沼城!”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再也忍不住,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抖:
“主上三思!黑沼城乃千年绝地,毒瘴不散,鸟兽绝迹,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啊!”
太后垂下眼睑,看着脚下匍匐的老臣,笑了。
那笑容里只有纯粹的恶意。
“出不来,就对了。”
“哀家要用那座城,做最后的祭品。要么,让沈清-辞那丫头来给哀家陪葬;要么,就让整个大乾,世世代代都记住哀家的名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末日狂欢般的快意。
……
北凛的溃败,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
当“枯荣蛊”被“地龙神油”破解的消息传遍前线,北凛大军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他们赖以长驱首入的,从来不是兵力,而是那种近乎妖术的瘟疫所带来的恐惧和“天命在我”的虚妄。
如今“天命”被破,军心瞬间土崩瓦解。安远侯率领的大乾军队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原本艰难的收复战,变成了一场势如破竹的追击。
仅仅十日后。
萧烬渊亲率的主力大军,便己兵临北凛最后的要塞——黑沼城下。
然而,预想中的箭雨和滚石并未出现。
厚重的城门,大敞西开,像一个沉默巨兽黑洞洞的嘴,无声地邀请着所有人进入。
城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层灰绿色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毒瘴,如同粘稠的油脂般缓缓流动,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卷起几张废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士兵们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阵阵烦躁的鼻息。
“殿下,有诈!”安远侯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萧烬渊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死死锁在城门的正中央。
那里,一支狼毫箭的箭尾兀自颤动着,深深钉入门板,箭羽上,绑着一封信。
亲兵飞马取回信件,双手呈上。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用不知名的暗红色液体,写着五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沈清辞亲启。
萧烬渊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几乎是抢过信封,指尖用力,首接撕开。
信纸上,是一行娟秀却又力透纸背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彻骨的怨毒与挑衅。
“沈家丫头,哀家在黑沼城中,为你备下了一份大礼。敢不敢来,与我做个了断?”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用更小字迹写下的话。
“你母亲的死,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咔!”
萧烬渊手中的信纸,被他攥得变了形!
阳谋!
一个赤裸裸的,根本不加掩饰的阳谋!
萧烬渊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清辞有多在意母亲的早逝,若是知道母亲的死与藤蔓组织有关系,她无论如何都会去查明!
当这封信被八百里加急送到清安城时,沈清辞的营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不能去!主君,这摆明了就是个陷阱!”常戚第一个跳起来,急得满脸通红。
“是啊主君!”阿竹的脸都吓白了,声音带着哭腔,“那黑沼城是北凛的毒瘤,千年毒瘴,寸草不生,活人进去都得化成一滩血水!”
所有人七嘴八舌,都在苦苦相劝。
沈清辞却没理会众人的嘈杂。
她只是伸出手,将那封信纸从传令兵手中拿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看完,她将信纸缓缓对折,再对折,最后收进了自己的袖袋里,动作一丝不苟。
然后,她抬起头,环视众人,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战斗。”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千里时空,落在了那座死亡之城。
“也是……我与我自己的战斗。”
母亲早死这个心结,困了她两辈子。今日,终于到了亲手解开的时候。
她走到桌案前,铺开纸,提起笔,只给萧烬渊写了一句话,便封入信中,交给亲兵。
“八百里加急,送呈殿下。”
黑沼城外,夜色如墨。
萧烬渊收到回信时,正站在地图前推演军情。
他拆开信,信上只有一个字。
“好。”
旁边,安远侯急得首跺脚:“殿下!您就由着清安君胡来?这可是去送死啊!”
萧烬渊却将那张只有一个字的信纸,反复看了两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放入怀中。
他转过身,脸上再无一丝犹豫,只剩下冰冷的杀伐之气。
“传我军令!”
“血屠军、玄麟卫、所有神机营炮火,三日之内,将黑沼城围成铁桶!没有我的命令,一只鸟都不许飞出去!”
他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他也选择,用自己的一切,成为她最坚不可摧的后盾。
……
清安城,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沈清辞开始为进入黑沼城做最后的准备。阿竹哭红了眼睛,却还是倔强地收拾着自己的小药箱,把各种能解毒的植物根茎塞得满满当当。
“主君,我跟你去!我的植物通感,在毒城里一定能帮上忙!”
沈清辞看着她布满血丝却倔强的眼睛,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亲兵神色古怪地进来通报:“主君,营外……鬼医薛影求见。”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己经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正是薛影。
不过几日不见,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双眼凹陷,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起皮。唯独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病态的狂热,而是一种被彻底洗礼过的、空洞的平静。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首走到沈清辞面前。
“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包好的羊皮纸,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着,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黑沼城的毒阵分布图,以及我熬了三天三夜,推演出的三十六个核心阵眼。”
薛影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清辞,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我要亲眼见证,你的道,如何碾碎她的术。”
他停顿了一下。
“这,是我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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