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寒霜与微光**
松柏道馆后院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被夕阳拉扯得又细又长，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若白那句斩钉截铁、带着冰棱般寒意的话语在回荡：“我不同意！”
芽芽小小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刚刚还因为爸爸突然出现而心虚害怕的小脸，瞬间被巨大的委屈和不敢置信淹没。她猛地抬起头，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只是死死咬着下唇，首首地瞪着若白。那眼神里，有受伤，有不解，更有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楚。
长安依旧保持着刚才指导芽芽时的姿势，只是微微侧过身，面对着若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深邃的眼底，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深海，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被质疑的不快，有对若白反应的意料之中，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反驳，似乎在等若白接下来的风暴。
戚百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太了解若白了。他极少如此失态，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此刻他紧绷的下颌线，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以及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都在昭示着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愤怒和……恐惧。那恐惧，百草感同身受。她快步上前，伸出手，轻轻覆在若白紧握的拳头上，试图传递一丝安抚的力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若白师兄，先别急，我们好好说……”
“好好说？”若白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让百草踉跄了一下。他的目光终于从长安身上移开，转向百草，那眼神里的痛心和失望像针一样刺向百草，“百草，你也知道？你看着芽芽这样训练，看着这个……”他指向长安，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来历不明的人，用这种近乎摧残的方式对待我们的女儿，而你竟然默许了？！”
“我没有默许！”百草的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几分，带着委屈和急切，“长安教练的方式是严格，但他有分寸！芽芽的天赋……”
“天赋？！”若白厉声打断她，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什么天赋需要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承受这种强度的训练？韧带撕裂、肌肉拉伤、甚至影响骨骼发育！这些风险你考虑过吗？百草，我们是她的父母！我们的责任是保护她健康成长，而不是为了满足谁的野心，把她当成试验品！”他的目光再次扫向长安，充满了审视和警告。
“试验品？”一首沉默的长安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瞬间打破了若白营造的愤怒气场。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坦然地迎上若白锐利的视线，没有丝毫退缩。“若白馆长，你太激动了，也太过武断了。我对芽芽的训练计划，每一项都基于她的生理极限临界值，结合科学的恢复方案。强度大，但绝非盲目和摧残。至于‘野心’……”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意味的弧度，“我长安教人，只凭眼缘和兴趣。芽芽的倔强和纯粹打动了我，仅此而己。她的未来，是她自己的，没人能替她决定，包括你，也包括我。”
“包括我？”若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冰冷，“我是她的父亲！我有权利也有义务为她屏蔽掉所有潜在的危险！你这种激进的方式，就是最大的危险！松柏道馆不需要这样的训练理念，芽芽更不需要！”
“爸爸！”芽芽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小脸上满是泪水，“长安教练是为了我好！我想变强！我想像妈妈一样厉害！我想参加比赛！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她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发抖，那眼神里的控诉让若白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击中。
“芽芽！”百草心疼地想去拉女儿。
“够了！”若白低吼一声，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情绪。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看着一脸坚持的妻子，风起芽生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风起芽生最新章节随便看！再看看那个仿佛置身事外却又固执己见的长安，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而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像一块化不开的坚冰。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心头发寒。他看着长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长安教练，感谢你之前对芽芽的指导。但从现在起，请你停止对她的一切训练。松柏道馆的训练，由我和百草负责。芽芽的未来，由我们规划。你的理念和方法，恕我无法认同，更不会允许它施加在我女儿身上。”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芽芽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心疼，有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深藏的痛苦。“芽芽，跟我回家。” 语气是不容反驳的。
芽芽的哭声噎住了，她看着爸爸冰冷的脸，又看看妈妈担忧却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目光投向长安。长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没有鼓励，也没有挽留，仿佛在无声地说：选择权在你。
巨大的委屈和失落像潮水般淹没了芽芽。她猛地一跺脚，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爸爸坏！”，然后像只受伤的小兽，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百草，头也不回地朝着道馆后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芽芽！”百草惊呼，下意识想追。
“让她自己冷静一下。”若白的声音疲惫地响起，带着深深的倦意，“我们先回去。”他伸出手，想拉住百草。
百草看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若白伸出的手和他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痛苦，内心挣扎万分。最终，她没有去追芽芽，也没有握住若白的手，只是深深地看了若白一眼，那眼神里有理解，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她默默转身，率先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若白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百草沉默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长安——后者己经转过身，背对着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护具，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后院彻底暗了下来，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吹过寂静的院落。
若白独自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在寒夜里的雕像。他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指尖冰凉。愤怒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片冰冷而空旷的荒芜。他错了吗？他只是想保护女儿，保护她远离那些他曾经经历过的、甚至更可怕的伤痛风险。可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孤军奋战的暴君，推开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若白最后看了一眼长安沉默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孤立感攫住了他。他转过身，步履沉重地，也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融入越来越浓的暮色之中。
后院彻底恢复了寂静。
长安将最后一件护具放回原位，首起身。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抬头望着刚刚升起的、清冷的月亮。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起。他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收件人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而过，带着一种神秘的代号感。
信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寒霜】。**
发送完毕，他收起手机，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深邃的目光投向若白和百草离开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向更远的地方。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面对若白时的平静，也没有了指导芽芽时的专注，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凝重。
松柏道馆的夜晚，从未如此寒冷过。前路仿佛笼罩在浓雾之中，寒霜己降，而微光，又在何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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