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巢深处的工坊区从未如此紧张而充满期待。连续的战斗和牺牲，像沉重的磨盘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而那传说中的“蒸汽之力”，似乎成了荆棘氏族在末世废土挣扎求存的唯一曙光。燧石带回来的“钢铁之心”合金碎片，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平台上，如同一块来自深渊的奇异矿石，吸引着所有工匠的目光。它冰冷的哑光和暗紫色的流体纹路，在熔炉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神秘而坚固。
燧石赤着上身，背部和手臂上缠着浸透草药的绷带，那是撤离时被蠕虫粘液溅到的腐蚀伤和战斗留下的瘀伤。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却像淬火的钢铁一样灼热明亮。他站在核心工作台前，周围堆满了从旧世界废墟中淘来的各种“宝藏”：几个大小不一、厚实的金属锅（最大的是一个巨大的高压锅，内壁还残留着食物碳化的痕迹）、几卷锈迹斑斑但质地坚韧的弹簧、各种粗细的金属管（包括断裂的自行车架钢管和消防水带的内衬橡胶管）、形状各异的齿轮（从玩具和闹钟上拆下），还有最重要的——那本残缺不堪、几乎散架的《基础热力学》图解册。
“掌火者，都按您之前吩咐的准备齐了！最好的金属锅，最结实的弹簧，粗细管子都捋顺了！”一个年轻工匠抹了把脸上的煤灰，激动地汇报道。
燧石点点头，目光落在林翼身上。
林翼被安置在工作台旁的特制架子上，以便他能清晰看到整个工作区。砾石则被老石眼安置在旁边一张铺着厚厚兽皮的小床上，小家伙抱着那个图腾石雕，虽然依旧沉默，但精神比巢穴归来时好了许多，一双大眼睛好奇地跟着大人的动作转动。
林翼的目光在材料堆中扫过，最终锁定在那个最大的厚壁高压锅上。这将是核心的压力容器！他集中精神，开始通过砾石传递意念图像： 第一幅图：高压锅（意念聚焦）。锅底中央被钻出一个圆孔（意念标注尺寸）。 第二幅图：一根相对细长的、厚壁金属管（自行车前叉改造的实心钢棍）入孔中，管口与锅底内壁齐平。管子另一端延伸出锅盖上方（意念强调连接处必须密封）。 第三幅图：高压锅顶部原有的泄压阀和安全阀被移除，在原位置安装一个更小、更厚壁的金属圆柱形容器（用小型压力罐改造），作为蒸汽出口。 第西幅图：一根较粗、带有韧性的橡胶管（消防水带内衬）一端连接顶部的小容器出口，另一端连接一个固定在支架上的、齿轮咬合结构（意念传递齿轮组增压传动的概念）。 第五幅图：齿轮组的输出轴连接着一根粗壮的主轴，主轴末端固定着一个沉重的大飞轮（利用废弃磨盘的钢圈核心）。 第六幅图：整个高压锅被放置在一个用砖石和耐火泥临时搭建的炉膛上，炉膛连接着风箱。
图像传递完毕，林翼又用新建立的摩尔斯密码发出补充指令：点！点！点！（密封！）……吱————（压力！）……点！点！点！（测试！）
燧石如同雕像般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脑海中飞快地回放着林翼传递过来的每一幅动态图像和点划指令。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神启”都要复杂！精密的孔位、管道的连接、齿轮的咬合、最关键的压力密封！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是一场灾难！
“我明白了！”燧石猛地睁开眼，眼中燃烧着工程师的火焰，“把那个最大的铁锅搬过来！凿子！钻孔用的精钢钻头！火塘烧旺！准备耐火泥和石棉绳（旧世界防火材料）！还有那个小铁罐……”
工坊区瞬间化身为沸腾的蚁穴。工匠们在燧石的指挥下分工协作：
经验最老道的铁匠负责在厚壁高压锅的底部正中央钻孔。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稳定的力量，钻头在蒸汽驱动的简易钻床上发出刺耳的尖啸，火星西溅。
另一组人则小心地切割、打磨那根作为活塞杆的实心钢棍，确保它与钻孔完美契合，并且顶部能安装一个临时的、用厚皮革包裹的木块作为活塞头。
燧石亲自处理最关键的压力锅顶部改造。他小心翼翼地拆除了原有的泄压阀和安全阀组件，用钢锉将接口打磨平整。然后，他取过那个从旧世界灭火器上切割下来的小型厚壁压力罐，仔细测量，在罐底中央开孔，同样打磨平整。他选用了能找到的最厚实、弹性最好的橡胶垫圈（来自汽车引擎废件），涂抹上厚厚一层耐高温的变异树胶混合物，将小压力罐严丝合缝地安装在锅顶原接口上，并用数道粗壮的金属箍带死死收紧加固！
连接管道也至关重要。粗橡消防水带内衬管的一端被牢牢套在小压力罐顶部的出口（同样用树胶密封加固并用箍带扎紧），另一端则连接到燧石亲手组装的一个简易增压齿轮箱的入口。齿轮箱由大小数个齿轮咬合而成，输入轴连接水管入口，输出轴则固定着重达数十斤的磨盘飞轮核心。
炉膛被迅速砌好，巨大的高压锅被稳稳安置其中，下方堆满了燃烧值极高的焦炭（新近开发）。粗大的风箱管道对准了炉膛风口。
时间在蒸汽嘶鸣、金属敲打和工匠们粗重的喘息中流逝。质疑者灰须也被抬到了工坊区角落的担架上，他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眼神复杂。他看到了燧石的狂热，也看到了智者的指引，更看到了工坊区所有人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希冀。他想起了巢穴深处那冰冷的金属心脏和死去的同伴……这力量，真的值得吗？
终于，在日落西山，工坊区被熊熊炉火和悬挂的油灯照得亮如白昼时，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燧石赤裸的上身布满汗水和油污，背部的绷带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他深吸一口气，环视周围屏息凝神的工匠和角落里沉默的灰须等人，目光最终落在林翼身上。林翼幽绿的瞳孔中闪烁着肯定的光芒。
“点火！”燧石的吼声带着金属的震颤。
焦炭被投入炉膛，火焰在风箱的鼓动下猛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巨大高压锅的底部。锅体开始升温，金属特有的膨胀声细微地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到火焰燃烧的呼呼声，风箱鼓动的噗噗声，以及金属锅体受热后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汗水浸透了工匠们的衣背。
滋……滋滋…… 高压锅锅盖上那个简陋的改造接口处，开始冒出细微的白气！ “压力在上升！”负责监视接口的工匠激动地喊道。
滋滋声越来越响，白气越来越浓！锅体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个作为活塞杆的实心钢棍，在锅内的压力推动下，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顶起，带动着顶部的木活塞头！
燧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密封！最关键的压力密封是否顶得住？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锅顶改造接口和小压力罐的连接处！那里是压力最集中的薄弱点！
噗……噗噗…… 高压锅内传出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蒸汽泄露声，而变成了有节奏的、沉闷的冲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撞击锅盖！活塞杆的顶升速度明显加快！
“快了！快了！”工匠们激动地低语。
就在这时！ 呜——嗡！！！ 锅体猛地一震！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内部传来！连接小压力罐出口的橡胶管剧烈地鼓胀、弹动！蒸汽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狂暴地涌入橡胶管！
噗！噗！噗！噗！ 橡胶管的另一端，增压齿轮箱的输入轴在高压蒸汽的推动下，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带动着内部的齿轮组发出刺耳的咬合摩擦声！
吱嘎！吱嘎！轰隆！ 齿轮箱的输出轴带动着沉重的磨盘飞轮核心！飞轮开始动了！先是极其缓慢地克服着巨大的惯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沉重的钢铁飞轮旋转起来，发出沉闷而有力的破空声！卷起的气流吹拂着周围工匠的脸庞！
“动了！动了！飞轮动了！”工坊区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喜呼喊！工匠们激动得跳了起来，相互拥抱捶打！这是纯粹的力量！是蒸汽推动齿轮、驱动庞大飞轮的力量！不是人力！不是畜力！是“噗噗壶”第一次发出了真正有意义的怒吼！
燧石也忍不住狠狠挥了一下拳头，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然而，林翼幽绿的瞳孔却猛地一缩！他超凡的听觉捕捉到了那狂暴蒸汽流在齿轮箱内部制造的、越来越刺耳、越来越不祥的金属摩擦声！那简陋的、依靠旧齿轮拼凑的齿轮箱，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瞬间爆发的巨大扭力！
“咔……咔嚓……嘣！！！” 就在飞轮转速达到顶峰，所有人都沉浸在成功的狂喜之中的瞬间！ 一声尖锐刺耳、如同绷紧的琴弦断裂般的金属撕裂声猛地从齿轮箱内部炸响！ 紧接着！ 轰——哗啦！！！ 整个简易增压齿轮箱如同内部引爆了一枚炸弹！外壳扭曲变形崩裂！大大小小的齿轮碎片如同致命的霰弹般激射而出！叮叮当当地打在周围的金属板和工匠们的护具上！
粗橡消防水带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充气过度的皮球，猛地爆裂开来！ 嗤————！！！ 灼热的高压蒸汽如同脱缰的野马，裹挟着滚烫的水滴，从爆裂的管道口和粉碎的齿轮箱残骸中狂喷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工坊区！灼热的白雾翻滚升腾！
“啊！” “小心！” “快躲开！”
狂喜瞬间化为惊骇的尖叫和混乱！靠近的工匠被滚烫的蒸汽和飞溅的热水烫伤，惨叫着后退！飞射的齿轮碎片划破了数人的手臂和脸颊！整个工坊区一片狼藉，弥漫着灼热的雾气、金属碎片和零件残骸！
噗噗噗…… 失去了输出负荷，高压锅内部的压力陡然失衡，锅盖上的活塞杆无力地落下，发出泄气的呻吟。那沉重旋转的飞轮也失去了动力，在惯性的作用下缓缓停止。
蒸汽的嘶鸣和白雾渐渐散去。 一片死寂。 狂喜凝固在工匠们被烫红、被碎片划伤的脸上，只剩下惊魂未定和后怕。燧石站在原地，滚烫的蒸汽扑打在他赤裸的上身和绷带上，带来灼热的刺痛。他看着眼前狼藉的、冒着热气、如同怪兽残骸般的试验台，又看了看受伤的同伴，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成功了？飞轮确实被推动了。 失败了？代价是爆炸、受伤、混乱。
角落里，灰须挣扎着从担架上撑起半边身体，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工坊区和狼狈的燧石，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满脸通红。他终于喘匀了气，嘶哑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失望，在寂静的工坊区如同裂帛般响起：
“燧石！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看看这代价！智者赋予的知识是让我们活下去的！不是让我们去送死，不是让我们变成……变成玩弄这种会爆炸的铁罐子的疯子！这……这股力量，它根本不受控制！它会毁了巨巢！会毁了所有人！咳咳咳……”
作者“梦幻的虚幻”推荐阅读《钢铁图腾：从乌鸦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7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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