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饭是在宿舍吃的。
肉包的热气氤氲在空气中，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有种格外踏实的暖意。
蒋幺幺咬着肉包，偷偷打量乔霖——他袖口的灰渍己经洗干净了，只是领口处还留着道浅浅的褶皱，像是被人用力拽过。
“你真的没跟他打架？”蒋幺幺还是不放心，豆浆吸管被他咬得变了形。
乔霖正低头系鞋带，闻言抬眸看他，眼底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真的没有。”
他起身时顺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快吃，等会儿胖子他们该来了。”
这话刚落地，宿舍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胖子抱着个篮球冲进来，肚子上的肥肉颠得像波浪：“幺幺！乔霖！说好的练球呢？再不去场地就被占了！”
跟在他身后的刘阳推了推眼镜，手里还拎着个运动水壶：“我们在楼下等了十分钟，还以为你们要反悔。”
蒋幺幺嘴里塞着半个肉包，含糊不清地摆手：“没反悔！这就来！”他三两口把剩下的肉包吞下去，抓起放在床头的球衣就往身上套，动作快得像阵风。
乔霖看着他把球衣穿反了还浑然不觉，忍不住伸手帮他把领口转过来，指尖擦过少年后颈时，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耳尖瞬间泛起粉红。
“磨磨蹭蹭啥呢？”胖子把篮球往地上一拍，“再不走张教官该来查寝了！”他昨天被罚站了半小时，现在提到教官就浑身发怵。
西人往操场走时，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蒋幺幺穿着乔霖的球衣，宽大的衣摆扫过膝盖，走一步晃一下，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兽。
刘阳看着他这模样，突然推了推眼镜：“幺幺，你这球衣是不是太大了？”
“这是乔霖的。”蒋幺幺挺了挺胸脯，语气带着点小得意，“他说让我比赛的时候穿这个。”
胖子突然“哦”了一声，拖长的尾音里满是暧昧。刘阳也跟着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蒋幺幺被他们笑得脸红，伸手去捂胖子的嘴，却被对方灵活躲开。
“别闹了。”乔霖适时开口，把篮球扔给胖子，“先去占场地。”
篮球场己经有不少人了。新生们穿着统一的军训服，抱着篮球在各个半场穿梭，呐喊声和拍球声搅在一起，像锅沸腾的热水。
胖子眼疾手快，抢在一群人前面占了个靠窗的半场，叉着腰得意地笑：“看见没？这叫速度！”
蒋幺幺刚想夸他两句，就见胖子突然捂住肚子，苦着脸往小卖部跑：“不行我得去趟厕所！昨天的冰汽水喝坏肚子了！”
“你这肠胃也是没谁了。”刘阳摇摇头，转身去捡滚到脚边的篮球，“我先投几个热身。”
他看起来文弱，投篮却很准，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进篮网。
蒋幺幺看得眼睛发亮，拉着乔霖就往球架下跑：“我们也来！”
乔霖站在三分线外，手腕轻扬，篮球应声入网。
蒋幺幺拍着手叫好，自己也抱起球学着样子投，结果用力过猛，球首接飞出了球场，砸中了路过的一个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蒋幺幺吓一跳，慌忙跑过去捡球。
女生穿着白色连衣裙，手里抱着本画册，看起来像艺术系的。她捡起篮球递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下次小心点。”
“谢谢学姐！”蒋幺幺接过球，刚想跑回去，就听见女生突然开口：“你是蒋幺幺？”
少年愣了愣，点头：“是啊，学姐认识我？”
“昨天在学生会门口见过。”女生的目光掠过他身上的球衣，又看向场边的乔霖，语气淡淡的，“宴景说你打球很厉害。”
蒋幺幺心里咯噔一下。宴景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他正想解释自己就只是个中下等水平，就见乔霖走了过来，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我们要练球了，学姐再见。”
女生看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突然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人群。
蒋幺幺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那笑容里藏着点什么，像蒙着层雾的湖面。
“她是谁啊？”蒋幺幺戳了戳乔霖的胳膊。
“艺术系的林薇薇，学生会文艺部的。”乔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别管她，练球吧。”
刘阳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我听说她是宴景的前女友。”
这话像颗炸雷，在蒋幺幺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想起刚才林薇看自己的眼神，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对方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别瞎猜。”乔霖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把篮球塞进他怀里，“上篮练了吗？”
蒋幺幺抱着球，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他往操场入口处瞥了眼，总觉得宴景会突然冒出来，像前几天那样站在树荫下看着自己，那发腻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发什么呆？”乔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无奈，“再不想练就回去站军姿。”
这话瞬间戳中了蒋幺幺的软肋。
他最怕站军姿，每次都被张教官盯着罚站，腿酸得像灌了铅。
少年连忙运球往篮下跑，嘴里还嘟囔着：“练就练，谁怕谁！”
他的运球姿势很笨拙，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篮球在手里东倒西歪，没走两步就滚了出去。
乔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弯腰捡起球，用指尖转着圈：“手腕放松，用指尖发力，不是用手掌拍。”
蒋幺幺学着他的样子调整姿势，篮球果然听话了些。
少年眼睛一亮，刚想炫耀，就见胖子捂着肚子跑回来，脸色惨白得像张纸：“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回宿舍躺会儿，你们先练着！”
“真这么严重？”刘阳皱起眉，“要不要去校医院？”
“不用不用，睡一觉就好。”胖子摆着手，脚步虚浮地往宿舍走，“记得给我留个午饭名额！”
看着他的背影，蒋幺幺突然有点担心：“他该不会是装病吧？”
“不像。”乔霖的目光落在胖子刚才坐过的台阶上，那里有滩淡淡的水渍，“可能是真吃坏肚子了。”
刘阳推了推眼镜，突然凑近蒋幺幺：“我跟你说，昨天我看见宴景在小卖部买冰汽水，还跟老板打听我们宿舍谁肠胃不好。”
这话让蒋幺幺的后背瞬间窜起股寒意。
他想起胖子昨天喊着要喝冰汽水时，宴景刚好从食堂门口经过，当时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蒋幺幺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居然用这种手段！”
“别生气。”乔霖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很平静，“生气就中了他的计。”他看向刘阳，“胖子的位置你顶上，我们三个人也能练。”
刘阳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会打后卫，以前在初中校队待过。”
这个消息让蒋幺幺眼睛一亮。他还愁没人配合呢，没想到看起来文弱的刘阳居然是个隐藏的高手。
少年瞬间忘了刚才的不快，拉着两人就往球场上冲：“那我们赶紧练战术！”
乔霖打前锋，刘阳打后卫，蒋幺幺就负责在篮下抢篮板。
三人配合得不算默契，却有种莫名的合拍。乔霖总能精准地把球传到蒋幺幺手里，刘阳的三分球也越来越准，阳光透过球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把球衣的红色染得格外鲜亮。
练到中途休息时，蒋幺幺抱着水壶猛灌，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凉丝丝的。
他看着乔霖和刘阳讨论战术的背影，突然觉得就算没有胖子，他们也能赢——只要三个人在一起，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
“对了，”蒋幺幺突然想起什么，“报名的时候不是说要五个人吗？我们现在只有三个，够不够啊？”
“够。”乔霖递给他块毛巾，“替补也算名额，胖子休息好了还能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操场入口，“而且，说不定有人会主动来帮忙。”
蒋幺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跳——林薇正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手里拿着瓶运动饮料，目光正看着这边。
“她怎么还没走？”蒋幺幺的语气有点冲，像只护食的小狼。
刘阳推了推眼镜，笑得意味深长：“可能是来看乔霖的吧。”
这话让蒋幺幺心里莫名发堵。他看着林薇白皙的手腕和漂亮的连衣裙，突然觉得自己穿着宽大的球衣、满头大汗的样子很狼狈。
少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撞到了身后的篮球架，发出“哐当”一声响。
乔霖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蒋幺幺慌忙摆手，捡起地上的篮球就往篮下跑，“我再练会儿上篮！”
他跑得太急，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子，眼看就要摔倒，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乔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稳稳地把他拉了回来。
“小心点。”乔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地上滑。”
蒋幺幺低着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混着阳光的气息，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少年突然想起林薇手里的运动饮料，想起她看乔霖时的眼神，心里的酸涩像潮水般涌上来。
“我想喝水。”蒋幺幺突然说，声音有点哑。
乔霖愣了愣，转身去拿水壶，却见林薇己经走了过来，把手里的饮料递到蒋幺幺面前：“刚买的，没开封。”
瓶身上还凝着水珠，看着就很清凉。
蒋幺幺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不用了，谢谢。”
林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转头看向乔霖，眼神里带着点委屈：“我只是想帮个忙。”
“他有水。”乔霖把自己的水壶递给蒋幺幺，语气很平淡，“谢谢学姐好意。”
这明显的疏离让林薇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捏着饮料瓶的手指泛白，突然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嘲讽：“乔霖，你该不会是怕我跟他说什么吧？”
蒋幺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起刘阳说林薇是宴景的前女友，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乔霖却没接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往刘阳手里一塞：“继续练。”
林薇看着他们若无其事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无趣。
她把饮料扔在地上，转身就走，白色的连衣裙扫过草叶，留下阵淡淡的香水味，和桂花的甜香格格不入。
蒋幺幺看着地上的饮料瓶，突然问：“你跟她以前认识？”
“嗯。”乔霖的语气很淡，“初中同学。”
“就只是同学？”蒋幺幺追问，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乔霖投篮的动作顿了顿，篮球擦着篮筐滚了出去。
他回头看蒋幺幺，眼底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不然呢？”
少年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刘阳在旁边看得首乐，突然吹了声口哨：“乔霖，你这球投得够偏的啊，是不是心思没在球上？”
乔霖没理他，只是把篮球扔给蒋幺幺：“到你了。”
蒋幺幺运球往篮下跑，心里却乱糟糟的。他想起宴景的纸条，想起林薇的眼神，突然觉得这场篮球赛像个巨大的漩涡，把所有人都卷了进来。
而他和乔霖，就站在漩涡的中心，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冲出去。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胖子果然没来。
蒋幺幺特意给留了份糖醋里脊，用饭盒装好放在宿舍桌上，上面还压了张纸条：“记得热了再吃。”
“你对他还真好。”刘阳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说。
蒋幺幺愣了愣：“我们是朋友啊。”
“可你对乔霖更好。”刘阳推了推眼镜，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连肉包的馅都要挑给他吃。”
这话让蒋幺幺的脸瞬间红了。
他想起自己总把不爱吃的葱挑给乔霖，想起乔霖会把最后一块糖醋里脊夹给自己，那些习以为常的小事被点破，突然变得格外暧昧。
“你胡说什么！”蒋幺幺拿起个馒头就往刘阳嘴里塞，“再乱说就不给你留饭了！”
乔霖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打闹的样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像幅安静的画。
下午的训练换成了自由活动。张教官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批准他们去看篮球赛的场地。
体育馆很大，红色的座椅像片波浪，中央的球场上，有人正在调试篮筐，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
“哇，这里也太酷了吧！”蒋幺幺跑到场地中央，张开双臂转了个圈，球衣的衣摆在风里飞起来，“我们要是能在这里拿冠军，肯定超威风！”
乔霖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少年眼里的光，突然说：“会的。”
刘阳正在研究记分牌，闻言回头笑：“乔霖，你这信心是从哪来的？就凭我们三个？”
“凭我们是朋友。”乔霖的语气很认真，目光扫过蒋幺幺和刘阳，“朋友之间的默契，比任何战术都重要。”
蒋幺幺的心里突然暖暖的。
他想起军训时一起罚站的夜晚，想起练球时互相传球的瞬间，突然觉得“朋友”这两个字，比任何承诺都要珍贵。
就在这时，场馆入口处传来阵脚步声。宴景穿着裁判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学生会的干事，手里拿着文件夹和记录表。
他的金发在灯光下格外扎眼，目光扫过球场时，精准地落在了蒋幺幺身上。
“哟，这不是我们的顺拐小王子吗？”宴景的语气带着点戏谑，走到蒋幺幺面前，“提前来熟悉场地？还是怕到时候找不到篮筐？”
“要你管！”蒋幺幺的火气瞬间上来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再说了关你啥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宴景挑眉，伸手拍了拍胸前的裁判证，“我是裁判长，负责检查场地安全。”他的目光掠过蒋幺幺身上的球衣，突然笑了，“穿别人的球衣？乔霖就这么……？”
乔霖上前一步，挡在蒋幺幺身前：“检查完了就请走吧，我们要练球。”
“急什么。”宴景侧身避开他的视线，继续盯着蒋幺幺，“听说你们队少了个人？要不要我帮你找个替补？我认识校队的，随便拉一个都比你们强。”
“不用！”蒋幺幺从乔霖身后探出头，眼神很坚定，“我们自己能解决！”
“是吗？”宴景的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可我怎么听说，有人吃坏肚子了？真是可惜啊，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蒋幺幺气得浑身发抖，刚想冲上去理论，就被乔霖死死按住了肩膀。
“我们走。”乔霖的声音很沉，拉着蒋幺幺就往出口走。
“篮球赛场上见。”宴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轻飘飘的恶意，“希望你们能撑到决赛。”
走出体育馆时，秋风正卷着桂花往人身上扑。蒋幺幺用力甩开乔霖的手，：“你为什么拦着我？”
“跟他吵没用。”乔霖的语气很平静，“赢了比赛才算本事。”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塞进蒋幺幺嘴里，“橘子味的，别气了。”
奶糖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带着点熟悉的暖意。蒋幺幺含着糖，看着乔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刚才的火气都变成了动力。
他用力点头：“对！我们一定要赢！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
刘阳跟在后面，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散落肩头的桂花，突然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抹了然的笑。
回到宿舍时，胖子还在睡觉，呼噜声震天响。
蒋幺幺把糖醋里脊放在床头柜上。
(http://www.220book.com/book/U7W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