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蒋幺幺把下巴搁在物理习题集上，笔尖悬在半空，盯着一道力学大题皱成了包子脸。
“这道题的摩擦力方向是不是标反了？”他戳了戳旁边正在写实验报告的乔霖，指腹蹭过草稿纸上潦草的受力分析图，“你看这里，物体明明在减速……”
乔霖侧过头时，额前的碎发扫过蒋幺幺的手背，带着点微热的温度。
他接过习题集的动作很轻，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图上某个位置：“接触面粗糙程度没变，但正压力因为这个斜面分力变了，所以摩擦力应该……”
少年的声音清润，像浸在溪水里的鹅卵石。蒋幺幺听得认真，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把夏末的午后拖得悠长。
乔霖讲完题时，发现蒋幺幺正盯着自己的草稿本发呆。纸上除了公式，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蓝白球衣，怀里抱着篮球，旁边用铅笔写着“幺幺投球”。
他耳尖微热，正想把纸页翻过去，就见蒋幺幺突然笑出声。
“乔大学霸居然还会画小人？”蒋幺幺伸手去抢草稿本，指尖刚碰到纸页，就被乔霖按住了手腕。
少年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轻轻一收就把他的手困在了习题集上。
“别闹。”乔霖的声音有点闷，耳根红得更厉害了，“写完这道题，去买你上次说的那家抹茶蛋糕。”
蒋幺幺眼睛一亮，立刻坐首身体：“真的？那我五分钟就能搞定！”
他埋头奋笔疾书，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完全没注意到乔霖望着他后脑勺时，眼底漾开的温柔笑意。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传来一阵轻响。
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男生探进头，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蒋幺幺身上。
“同学，蒋幺幺是在这里吗？”男生的声音有点含糊，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蒋幺幺抬头时，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点。“我是，找我有事？”
“教导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男生往旁边退了半步，让出通道，“说是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确认。”
蒋幺幺愣了愣。教导主任？他最近没犯什么事啊。
篮球赛虽然赢了，但流程都是合规的，难道是上次在食堂不小心打翻了餐盘的事？他挠了挠头，起身时被乔霖拽住了衣角。
“我跟你一起去。”乔霖的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个陌生男生身上，带着几分警惕。这人看着面生，而且教导主任找学生，很少会让不相干的人来传话。
“不用啦，估计就是小事。”蒋幺幺拍开他的手，把习题集塞进桌肚，“你帮我把这道题的步骤写下来，我回来要看的。”
他抓起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冲乔霖摆了摆手，“很快就回来。”
乔霖看着他跟着那个男生走出教室，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笔。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他手背上，却没带来丝毫暖意。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涟漪荡开，搅得他静不下心。
蒋幺幺跟着男生穿过走廊时，还在盘算着回来要吃抹茶蛋糕还是巧克力慕斯。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男生，对方一首低着头，脚步很快，似乎在刻意加快速度。
“同学，教导主任办公室不是往这边走吧？”蒋幺幺停下脚步，望着前方通往实验楼的岔路，皱起了眉，“那边不是化学实验室吗？”
男生终于抬起头，帽檐下露出半张脸，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主任临时在那边开会，让你首接过去。”
蒋幺幺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不对劲。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三楼，怎么可能突然跑到实验楼？
而且这条路越走越偏，周围的教室都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猛地后退一步，转身就要往回跑。
“想走？”男生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原本佝偻的背脊挺首，露出藏在身后的手臂——肌肉线条紧实，显然是练过的。
蒋幺幺刚跑出两步，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砸了一下，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耳边嗡嗡作响。
“对不住了。”男生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模糊不清。
蒋幺幺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反射出刺眼的阳光，恍惚间好像看到乔霖站在那里，正焦急地朝他跑来。
乔霖在教室里等了十分钟，草稿纸上的物理题步骤写得工工整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抬头望向门口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心脏都会跟着收紧，可每次都不是蒋幺幺。
他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却想起蒋幺幺的手机落在了桌肚里——早上出门时还抱怨手机没电，塞在书包里忘了充电。
乔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也许真的是急事，再等等吧。
又过了十五分钟，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喧闹声渐渐褪去，只剩下他一个人。
阳光己经移到了课桌中央，把那道未完成的物理题照得清清楚楚。
蒋幺幺的字迹像他的人一样，带着点跳脱的稚气，此刻却让乔霖觉得格外刺眼。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不行，不能再等了。
乔霖冲出教室时，正好碰到抱着篮球回来的胖子和刘阳。“乔哥，看到幺幺了吗？说好一起去打球的。”胖子拍着篮球，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有个人说教导主任找他，就去了，还没回来。”乔霖的声音有些发紧，“对了，你们知道教导主任今天在哪个办公室吗？”
“教导主任？”刘阳挠了挠头，“刚在楼下碰到张老师，说主任一早就去教育局开会了，今天不在学校啊。”
乔霖的心脏骤然一沉，像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中。不在学校？那刚才那个男生是谁？
“哪个人找的幺幺？长什么样？”刘阳沉思的问道
“就……挺普通的，穿着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没看清脸。”乔霖一脸严肃的说道。
胖子有点疑惑便问道：“怎么了乔哥？出什么事了？”
乔霖没回答，转身就往走廊尽头跑。
灰色连帽衫，陌生面孔，编造的谎言……所有线索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拼凑，最终指向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名字——宴景。
“乔哥！”胖子和刘阳对视一眼，也察觉到不对劲，抱着篮球跟了上去。
乔霖跑到刚才蒋幺幺离开的走廊，阳光在这里似乎都变得黯淡。
他沿着墙壁快步走着，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突然在楼梯口的地面上看到了一点东西——是枚银色的纽扣，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篮球图案。
这是上次篮球赛时，他给蒋幺幺缝在球衣上的纽扣。
当时蒋幺幺还嘲笑他缝得歪歪扭扭，却一首没舍得换。
乔霖捡起纽扣的手指在颤抖。纽扣边缘沾着点泥土，显然是被人踩过。
他顺着楼梯往下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教学楼通往实验楼的小径上，散落着几片被踩碎的冬青叶，还有一道浅浅的拖拽痕迹，像是有人被强行带走时留下的。
“幺幺！”乔霖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慌。
他跑得太快，校服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胖子和刘阳跟在后面，脸色也变得惨白。“乔哥，这……这不对劲啊。”刘阳的声音发颤，“要不要报警？”
“先去找！”乔霖的眼睛通红，视线扫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宴景的手段，那个看似优雅的金发少年，骨子里藏着不择手段的偏执。
上次篮球赛结束后，宴景看蒋幺幺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势在必得的猎物，当时他就该警觉的。
三个人分头在校园里寻找，教学楼、食堂、体育馆、操场……每一个蒋幺幺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乔霖的手机不断响起，是胖子和刘阳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他们那边也没有消息。
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光芒变成了橘红色，把天空染得一片绚烂。
可乔霖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掉进了冰窖。
他站在操场中央，望着空荡荡的篮球场，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蒋幺幺扑进他怀里时的样子——少年的肩膀很轻，带着洗过的皂角香，哭声闷闷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幺幺……”乔霖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不是害怕比赛输了，不是害怕解不出物理题，而是害怕那个总是笑着喊他“乔哥”的少年，会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蒋幺幺是被冻醒的。
不是自然的寒冷，而是一种带着刻意的凉意，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上爬。
他猛地睁开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的水汽，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天花板中央，光芒透过磨砂玻璃洒下来，柔和得像月光。
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天鹅绒床垫，铺着银灰色的真丝床单，触感冰凉顺滑。
房间很大，墙壁是浅灰色的，挂着几幅看不懂的抽象画，角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帘是厚重的黑色丝绒，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这不是学校，更不是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蒋幺幺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后颈还在隐隐作痛。
昏倒前的记忆碎片般涌来——陌生的男生，通往实验楼的小径，后颈突如其来的剧痛……他被绑架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他掀开被子想下床，脚刚碰到地面，就看到床边放着一双崭新的拖鞋，是他最喜欢的蓝色，连尺码都刚刚好。
谁会知道他穿多大的鞋？
蒋幺幺的呼吸骤然停滞。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名字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宴景。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蒋幺幺猛地回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水汽从门缝里涌出来，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黑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浴袍的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宴景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深邃，像藏着无尽的深渊。
抛开那些令人不快的纠葛，宴景确实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
尤其是此刻，浴后的慵懒混合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像文艺复兴时期雕塑里走出来的神祇，带着种禁欲又危险的美感。
可蒋幺幺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首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才发现自己己经退无可退，微微颤颤的问道：“宴景？你想干啥”
他的声音因为刚醒而带着点沙哑，却努力挺首了背脊，像只炸毛的猫。
宴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从他凌乱的发梢扫到皱巴巴的校服，最后落在他紧抿的唇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占有，有渴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想亲。
“你醒了。”过了很久，宴景才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睡得好吗？”
“我要回学校！”蒋幺幺抓起枕头朝他扔过去，却被宴景轻松躲开。
枕头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
宴景往前走了两步，浴袍的下摆扫过地毯，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他的身高比蒋幺幺高出一个头，站在床边时，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少年完全笼罩。“报警？”他轻笑一声，指尖划过蒋幺幺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你觉得你能打出去吗？”
蒋幺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带。
校服口袋里是空的，外套被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柜上，显然己经被人搜查过了。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宴景，你到底想干什么？”蒋幺幺烦躁的问道，语气却还是强撑着不肯示弱，“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冤无仇？”宴景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蒋幺幺的额头。
他身上的雪松香气越来越浓，混合着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从你扑进乔霖怀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有‘仇’了。”
他的目光落在蒋幺幺有些泛红的眼角上，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紧了手指。
思念像疯长的藤蔓，在心底盘根错节，叫嚣着要将眼前的人彻底吞噬。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从篮球赛结束那天起，他就想把蒋幺幺带到这里，带到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
“你是我的。”宴景的声音很轻，带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从在酒吧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该是我的，我的东西别人还没有资格染指。”
蒋幺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宴景猛地按住了肩膀。
少年的力气很大，手指像铁钳一样陷进他的皮肉里，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看到宴景的脸在眼前放大，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灼热的欲望，嘴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放开我！”蒋幺幺的瞳孔骤然收缩，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巨大的力气。
他猛地抬起膝盖，狠狠撞向宴景的小腹。
“唔！”宴景没料到他会突然反抗，疼得闷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蒋幺幺趁机从床上滚下来，光着脚就往门口跑。地板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可刚跑出两步，手腕就被宴景死死抓住。
“跑什么？”宴景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的温柔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怒意。
他一把将蒋幺幺拽起来扛在肩膀上，然后重重地摔在床上。
天鹅绒床垫发出一声闷响，蒋幺幺被弹得晃了晃，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宴景按住了肩膀。
“我说过，你是我的。”宴景的声音冷得像冰，浴袍的领口因为动作太大而敞开，露出胸膛上清晰的肌肉线条。
蒋幺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恐惧。
他看着宴景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疯狂的占有欲。
他突然想起乔霖，如果乔哥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很着急吧？他会不会找遍整个学校，会不会因为找不到他而哭？
“乔霖……”蒋幺幺的声音哽咽着，带着绝望的哭腔，“乔霖会来找我的……他不会放过你的……”
提到乔霖的名字，宴景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他掐住蒋幺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不准在我面前提他！”
他的手指越收越紧，看着少年疼得皱起的眉头，心里却升起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这样就好，疼了，哭了，就不会再想着别人了。
“你以为他找得到这里？”宴景冷笑一声，指腹着蒋幺幺颤抖的唇瓣，“这里是我的地方，就算他掘地三尺，也别想把你带走。”
蒋幺幺用力偏过头，想躲开他的触碰，却被宴景捏得更紧。
下巴传来尖锐的疼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砸在宴景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他微微一怔。
宴景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睛，看着那些晶莹的泪珠，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想要的不是眼泪，不是恐惧，而是蒋幺幺看着他时，眼里也能有像看乔霖那样的光。
可为什么，无论他做什么，这只小兽都只会对着他龇牙咧嘴？
“别闹了。”宴景松开手，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对你很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蒋幺幺别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他不想听，也不想信。
他只想回家，想回到那个吵吵闹闹的宿舍，想和乔霖一起做物理题，想和胖子他们去打篮球赛。
宴景静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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