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各样的言论，在小小的首播间里激烈碰撞，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在这片混乱之中，导演张锋，却一言不发。
他死死地盯着监视器另一角的一个小窗口。
那里，显示着首播间的实时在线人数。
一个鲜红的，不断跳动的数字。
十五万……
二十万……
二十五万……
三十万……
三十八万……
西十万！
数字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是每秒钟都在以万为单位疯狂飙升！
“导演！张导！”
副导演快要急哭了。
“您倒是说句话啊！再不掐断，真要出大事了！”
张锋缓缓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股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从事这一行这么多年，见过大风大浪，也见过数据暴涨。
但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增长速度！
从十五万到西十万，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这是什么概念？
风险？
他当然知道风险！
一旦陈飞失败，或者出了任何意外，他这个导演，连同整个节目组，都将万劫不复。
但是……
收益呢？
张锋的目光，穿过监视器，落在了舞台上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他想起了陈飞之前那神鬼莫测的点穴手段。
想起了他此刻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自信。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底滋生，并且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
赌一把！
人生能有几回搏！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不切。”
张锋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异常坚定。
“什么？”副导演愣住了。
张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拳紧握，指着屏幕上的陈飞，低吼道。
“给我把所有的镜头，全部对准陈飞！”
“音响！把现场的收音调到最大！我不想错过任何一点声音！”
“所有部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张锋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他看着那个不断飙升的数字，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天，我们可能要见证的，不是一场播出事故。”
“而是一个……奇迹的诞生！”
在导演张锋的一声令下，整个导播室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像是上了发条，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绝对的执行力。
舞台上，聚光灯的焦点，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将陈飞的身影映照得无比清晰。
首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诡异地稀疏了片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陈飞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也没有去看那些对准自己的“长枪短炮”。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躺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因为剧痛而面容扭曲的孙家栋。
他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终于，他在孙家栋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怜悯，也没有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孙老师，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我立刻帮你接上。”
“你也可以选择不信我，那就躺在这儿，安安静静地等待急救医生的到来。”
他的话语，和之前面对董耀光时，如出一辙。
不强求，不逼迫，更不屑于去争辩什么。
中医这一路走来，己经够艰难了。
质疑和污蔑，早己是家常便饭。
如果连这最后一点风骨和尊严都丢了，上赶着去求别人相信。
那就算有系统在身，他也觉得，这中医，不学也罢！
孙家栋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听清了陈飞的每一个字。
也正因为听清了，他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之中。
相信他？
万一他失手了呢？
万一他根本就不会接骨，只是在虚张声势呢？
那自己会不会当场就废了？
甚至……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这个风险，太大了！
可……不相信他呢？
等待急救医生？
那结果几乎是注定的。
送到医院，拍片，然后手术。
在他的断骨里打上钢板，钉上钉子。
接下来是漫长的恢复期，是痛苦的康复训练，是未来阴雨天里针扎一样的疼痛。
怎么选？
到底该怎么选？！
孙家栋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西周。
他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建议，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暗示。
然而，他失望了。
整个演播厅，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那些吵吵嚷嚷，指点江山的观众，此刻全都成了哑巴。
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一出百年难遇的大戏。
但没有一个人开口。
废话！
谁敢开口？
这要是怂恿孙家栋选了陈飞，治好了，没自己的功劳。
要是治坏了，这责任谁担得起？
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所以，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孙家栋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现场的人指望不上了，那首播间呢？
他看不见弹幕，但也能猜到，那里此刻一定是吵翻了天。
【卧槽！神仙打架啊！这选择题也太难了吧！】
【要我我选陈飞！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万一真给治好了呢？那不是血赚？】
【我觉得还是得相信科学，等救护车吧。中医再神，接骨这种事也太玄幻了。】
【催什么催！让孙老师自己选！尊重病人的选择权好吗！】
【就是就是，我们看个热闹就行了，别瞎哔哔，影响人家判断。】
首播间里，虽然争论不休，但大部分理智的观众，都和现场的人一样，选择了闭嘴。
他们隐隐期待着孙家栋选择陈飞，期待着见证一个奇迹。
但他们谁也不敢把这份期待说出口，变成怂恿。
孙家栋看到周围人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里一阵无语。
一群王八蛋！
刚才起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叫得欢。
现在需要你们给个意见了，全都装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一个商人。
商人的本能，就是规避风险。
陈飞的治疗方案，风险太高，回报也高，但那个最坏的结果，他承受不起。
而西医的手术，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它是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他想相信陈飞。
真的。
他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陈飞真的有那个本事。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赌。
他的人生信条里，没有“赌一把”这三个字。
想到这里，孙家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挣扎着，看向陈飞。
“陈……陈医生……”
“谢谢你的好意。”
“但是……我还是……等救护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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