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那句贴在耳边的低语,像淬了冰的丝线,瞬间缠住了林晚意所有劫后余生的喜悦。那带着冰凉笑意的声音钻进耳道,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从脖颈一路蔓延到指尖。
她僵在他怀里,连呼吸都忘了,后背抵着他玄色衣袍上冰凉的盘扣,像被烙铁烫住一般。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林晚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我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根本就是班门弄斧,连撒个谎都被看得明明白白!】
【他刚才哪是配合我,分明是在欣赏我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用尽全身力气演那出可笑的戏!】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混着后怕淹没了她,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又冷又沉。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心思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不可测。她在他面前就像被蛛网黏住的蝴蝶,翅膀扇得越用力,缠得就越紧,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萧烬能清晰地 “听” 到她内心那从狂喜到惊恐的过山车式转变,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就是要让她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猎人,她所有的小聪明都必须在他的允许和掌控之下才能奏效。
他不再理会怀中己经僵硬成石头的小女人,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彻底在地的苏青莲。阳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青枫。”
“在。” 青枫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永远冷静得没有波澜。
“将丞相府苏氏青莲,连同这些‘罪证’一并打包,送去大理寺。” 萧烬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告诉大理寺卿,本王怀疑德妃娘娘的死与她有关,让他…… 好生审问。”
“是!” 青枫领命,手一挥,两个暗卫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失魂落魄的苏青莲架了起来。她的裙摆拖在地上,沾了泥土和草屑,曾经的风华绝代荡然无存。
丞相夫人和在场的女眷们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珠钗散乱,发髻歪斜:“王爷饶命啊!青莲她只是一时糊涂!”“求王爷看在丞相为国操劳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萧烬置若罔闻,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们。在他的世界里,敌人只有两种 —— 死了的,和即将死的。他拥着怀里的林晚意转身,玄色衣袍扫过满地狼藉,在无数道惊恐、敬畏、复杂的目光中缓步离去,姿态从容得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蝼蚁。
回王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林晚意低着头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变成车壁上的一道木纹。她不敢说话,更不敢在心里 “说话”,生怕哪句吐槽又被身边的人听见。现在她只想当一个没有思想的蘑菇,安安静静地待到终点。
萧烬闭着眼靠在车壁上,似乎在养神。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给冷硬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但他微蹙的眉头和身上那股比平时更甚的冰冷气息,都昭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马车在近乎窒息的沉默中缓缓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 “咯噔” 声,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晚意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萧烬终于开口了,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今天的‘戏’,演得不错。”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平静的湖面下藏着暗流。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颤,知道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她连忙抬起头,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手指紧张地绞着裙摆:“臣女…… 臣女只是急中生智,想为王爷分忧……”
“分忧?” 萧烬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凤眸里闪烁着讥诮的光,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
心思被当场戳穿,林晚意的小脸 “唰” 地白了,像被人抽走了所有血色,再也不敢狡辩,只能低下头装鹌鹑。
萧烬看着她这副敢做不敢当的怂样,心中的那点不快反而消散了些。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长腿交叠,淡淡地说道:“说吧。”
“嗯?” 林晚意不解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茫然。
“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萧烬的语气像在谈论一笔公平交易,“今天你虽然自作聪明,但确实…… 也算立了功。本王向来赏罚分明。”
林晚意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
【奖励?!真的有奖励?!】她的心脏 “砰砰” 狂跳,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狂喜,【他不是要惩罚我自作主张吗?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哇!这个疯子竟然还是个讲道理的疯子?】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像算盘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算着:【要什么好呢?金银珠宝?太俗了,我现在也不缺。免了禁足令?这个可以有!自由最可贵!】
【还是让他以后别再逼我吃苦瓜了?这个更重要!关乎我的身心健康!要不…… 我全都要?!】
她那贪心不足的内心独白让萧烬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想往上翘,他强行压下笑意,故意板着脸催促:“想好了吗?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晚意纠结了半天,最终求生的本能(对美食的渴望)战胜了对自由的向往。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王爷…… 那…… 那臣女以后…… 可以不用再吃苦瓜和莲子了吗?”
萧烬看着她那副可怜巴巴、仿佛在讨要骨头的小狗模样,只觉得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他原以为她会提些更 “聪明” 的要求 —— 比如赦免她哥哥的 “冒犯之罪”,或者为忠勇侯府求一道 “免死金牌”。没想到绕了半天,她最在意的还是那点口腹之欲。
真是…… 一点长进都没有。
“可以。”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无波。
林晚意闻言差点当场跳起来,双手都忍不住攥成了拳头:【耶!成功了!我终于解放了!再见了苦瓜!再见了莲子!我跟你们永世不再相见!】
她内心的狂喜几乎要溢出马车,连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然而,萧烬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瞬间将她从云端浇回谷底。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恶趣味,像猫捉老鼠时故意逗弄的姿态,“本王觉得,王妃今日受了惊吓,需要好好‘补一补’。”
“本王听闻,猪脑炖天麻以形补形,对‘脑子不够用’的人有奇效。” 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意瞬间僵硬的脸,慢悠悠地补充道,“从明天起,王妃的膳食里,每日加一道此汤吧。”
猪…… 猪脑?!
林晚意的脸瞬间绿了,像被染了色的青菜,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那玩意儿黏糊糊滑溜溜的,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更别说吃了!
【魔鬼!他就是个魔鬼!】她在心里疯狂咆哮,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我收回刚才的话!他根本就不是讲道理,是在变着法儿地折磨我!】
【我宁可吃苦瓜!我也不要吃猪脑啊!这玩意儿比黄连还难以下咽!】
看着她那从狂喜到绝望、再到悲愤的精彩纷呈的内心戏,萧烬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那笑声低沉悦耳,藏在喉咙里,若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晚意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 他…… 他笑了?他竟然因为自己的痛苦而笑了?
这一刻,她看着他那张虽然在笑、却依旧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他在…… 逗我玩?】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他不是真的想让我吃猪脑,只是享受这种看着我气急败坏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感觉?】
【他把我当成了一个…… 解闷的玩具?】
这个认知让林晚意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有屈辱,有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荒谬的平静。因为她发现,如果自己只是个 “玩具”,那至少说明在 “玩腻” 之前,她是安全的。一个好的玩具,主人是舍不得轻易弄坏的。
想通了这一点,她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林晚意看着萧烬,忽然也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狡黠,像只被逼到墙角反而亮出爪子的小狐狸。
“好啊。” 她说道,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只要是王爷赏的,别说猪脑,就是鹤顶红,臣女…… 也甘之如饴。”
她故意将 “甘之如饴” 西个字咬得极重,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挑衅。
这一次,轮到萧烬愣住了。他设想过她会哭、会闹、会继续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却没想到她会…… 笑,还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林晚意在心里哼了一声,斗志熊熊燃烧,【你想看我痛苦,我偏不!我要表现得很喜欢吃猪脑,天天吃顿顿吃,不仅自己吃,还要劝你也吃!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拿这个来恶心我!】
【从今天起,不是你逗我玩,是我们…… 互相伤害!】
她看着萧烬,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平等的 “战意”,像两只互相试探的幼兽,都想看看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萧烬与她对视着,从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读懂了她的潜台词。这个女人…… 她这是在向他宣战?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
他忽然觉得,这个游戏好像变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了。他不再是那个单方面掌控一切的猎人,而他的猎物也开始学会了亮出她那虽然稚嫩、却也足够扎人的利爪。
“好。”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真正意义上的、充满兴味的笑容,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本王,拭目以待。”
马车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暗流涌动的博弈。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新的游戏,就此拉开序幕。
而那碗还没来得及上桌的 “猪脑炖天麻”,也成了这场游戏最荒诞、也最特殊的开局。车轮继续向前滚动,载着这对各怀心思的男女,驶向那座深不可测的摄政王府,也驶向他们彼此纠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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