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 匕首被林晚意失手掉在地上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像一块冰砸在冻土上。玄铁刃口擦过青石板,溅起细小花纹,那枚鸽血红宝石在渐暗的光线下,依旧泛着妖异的红,仿佛在贪婪地吸着周围的气。
整个前厅的空气都凝固了,压得人胸口发闷。廊外的风卷着海棠花瓣撞在窗棂上,簌簌作响,却吹不散这满室的寒意。
林晚意僵在原地,手指还保持着握盒的姿势,指尖冰凉,像刚攥过雪。她的小脸白得透明,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恐惧像藤蔓,从脚底缠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完了…… 他一定知道什么了……】她的心声微弱得像蚊子哼,【这把匕首,根本不是聘礼,是催命符。他在告诉我,我的命捏在他手里,想什么时候收走就什么时候收走。】
【书里说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送这个过来,是不是觉得我这颗 “棋子” 太碍眼,想提前处理掉?】
【我可能…… 活不到下月初八了……】
这几句绝望的心声,像冰锥一样扎在林建安心上。他看着女儿缩成一团的样子,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眼底的空洞几乎要把人吸进去 —— 再这样怕下去,不等萧烬动手,孩子自己就先垮了。
晚意是他们家的 “情报雷达”,她的心神一旦乱了,他们就真成了摸黑走路的瞎子。
“啪!”
柳氏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沿,青瓷相碰的脆响惊得廊下的铜铃都颤了颤。她猛地站起身,平日里温婉的眉眼此刻竖了起来,像护崽的母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欺人太甚!萧烬他简首欺人太甚!”
哪有送聘礼送凶器的?这是把林家的脸面按在地上碾!是明晃晃地告诉全京城:你们忠勇侯府的嫡女,在我眼里就配得上一把沾血的刀!
林子轩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指缝里渗出血丝。他死死盯着那把匕首,喉结滚动,好几次想冲出去追上摄政王府的人,却被林建安死死按住。
“爹!” 他低吼,声音里全是憋屈,“这口气我们能咽?他这是把妹妹当猪狗耍!”
林建安没说话,只是按住儿子的手又加了几分力。他的指腹擦过儿子手背上的青筋,触感滚烫 —— 他比谁都想冲出去,可他不能。现在动手,就是给萧烬递刀子,正中皇帝下怀。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玄铁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冻得他指尖发麻,可他攥得更紧了。宝石贴在掌心,像块活物,隐隐发烫。
他在想,萧烬为什么要送这个?
若只是羞辱,大可不必如此。以他的权势,随便一句话,就能让林家在京中抬不起头。送这么一把有典故的凶器,反而像是在…… 刻意留下什么痕迹。
一个权倾朝野的人,行事绝不会如此浅显。这里面,一定藏着别的意思。
他抬眼看向林晚意,见她还在发愣,嘴唇咬得发白,心里一紧。得让她缓过来,哪怕只是暂时的。
“晚意,”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像小时候哄她吃药时那样,“把这个…… 收起来吧。” 他掂了掂手里的匕首,语气带着自己都不信的安抚,“或许…… 王爷只是想送你件防身之物,并无恶意。”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果然,林晚意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带着点自嘲的酸意:
【防身?我爹这安慰人的本事,还不如不说。】
【这玩意儿防谁?防他自己吗?还是让我提前练手,到时候好自我了断?】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忽然,脑子里像有根弦搭错了,那些翻涌的恐惧,竟奇异地沉淀下来,生出点破罐破摔的荒唐念头。
【不过…… 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书里提过一嘴。萧烬这人,极度缺乏安全感,看谁都像要背叛他。他做什么事都爱试探,好像不把别人的底摸透,就睡不着觉。】
【他送我这把刀,除了威胁,会不会…… 也是一种试探?】
【试探我是不是真像看起来那么软?试探我会不会吓得哭着求皇帝退婚?还是试探我爹会不会因此反目?】
【他大概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跟那些扑上来的贵女一样,要么怕他怕得要死,要么想攀附他想疯了。所以想看看我这个被硬塞过来的 “棋子”,到底有多不经吓。】
这串念头像突然炸开的烟花,在她混沌的脑子里亮了亮。恐惧还在,却掺了点别的东西 —— 一种被当成 “蠢货” 的不服气。
林建安的耳朵捕捉到这些心声,眼睛猛地亮了!
试探!对,是试探!
他怎么没想到?萧烬这种人,习惯了掌控一切,突然被塞来个 “未婚妻”,第一反应必然是试探她的底线、她的性情。
若是晚意吓得崩溃哭闹,那在他眼里,就是个无趣的废物,往后只会更肆无忌惮;可若是…… 她的反应出乎预料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像火苗一样,在林建安心里 “噌” 地燃了起来。他看向柳氏和林子轩,用眼神示意他们稳住,然后故意对着林晚意问,语气带着引导:“晚意,你觉得…… 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件‘聘礼’?”
他想听听,这丫头被逼到绝路,能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念头。
林晚意此刻己经彻底进入 “反正都要死,不如拉个垫背的” 的摆烂模式,思维像脱缰的野马,开始天马行空:
【处理?扔了?他明天就能让人把侯府翻过来,说我们不敬王爷。供起来?我怕夜里梦见被这把刀追着砍。】
【要不…… 我也回他一件礼?礼尚往来嘛,显得我懂事。】
【他送我凶器,我送他点 “特别” 的。送什么好呢?】
她忽然想起林子轩前几天偷偷跟她说的话,眼睛一亮。
【对了!我哥查到,萧烬那个疯子有严重的洁癖,碰了不干净的东西能洗半个时辰的手!而且他还对猫毛过敏!上次有个小吏怀里揣了只猫路过摄政王府,都被他的人打了三十大板,理由是 “污了王爷的眼”!】
【有了!】
【我亲手给他缝个香囊!不用名贵香料,就用最普通的棉花填充。但在填棉花之前,我要抱着我哥送我的那只波斯猫睡一整晚,让棉花里沾满猫毛!就得是那种最细、最软、白花花的绒毛,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
【香囊外面用素色锦缎,绣上朵小白花,看起来纯洁又无辜,像模像样的。】
【他不是有洁癖吗?不是对猫毛过敏吗?我这香囊,既能让他痒得抓心挠肝,又能让他喷嚏打个不停,简首是物理和精神双重打击!】
【他要是问起来,我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听闻王爷日理万机,特意缝制香囊为您安神。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他总不能因为这个杀了我吧?他要是敢发作,就说明他被我这个 “玩物” 激怒了,那他就输了!】
【嘿嘿,只要死不了,能恶心他一下,也算是赚了!反正都是死,死前能看他吃瘪,值了!】
“……”
“……”
“……”
前厅里,林建安、柳氏、林子轩三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三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的震撼。
林建安手里还攥着那把 “血瞳” 匕首,此刻却觉得掌心的寒意都被女儿这主意烫没了。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权倾朝野、冷酷无情的摄政王萧烬,穿着一丝不苟的墨色锦袍,坐在紫檀木书桌后,接过下人递来的香囊。他皱着眉,大概是觉得这玩意儿俗气,却还是碍于 “未婚妻” 的面子,捏起来凑到鼻尖 ——
然后 “阿嚏!阿嚏!阿嚏!”
惊天动地的喷嚏打得他发髻都散了,精致的锦袍上沾了点飞沫。他一边狂打喷嚏,一边觉得脖子后面、手腕上开始发痒,红疹子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想发作,却想起那丫头说的 “一点心意”,只能死死憋着,脸憋得通红,眼神能杀人,却偏偏动弹不得……
那画面……
林建安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
柳氏捂着嘴,肩膀抖个不停 —— 一半是觉得女儿这主意缺德,一半是忍不住想笑。她看看地上那把渗着寒气的匕首,再想想那个被猫毛折腾得狼狈不堪的摄政王,突然觉得胸口的憋闷散了不少。
我的女儿…… 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子轩最没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又在林建安瞪过来的眼神里硬生生憋回去,憋得脸颊通红,眼眶都湿了。他握拳抵着嘴,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 —— 想象一下萧烬打喷嚏的样子,也太带劲了!
“好!” 林建安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吓了林晚意一跳。
他大步走到女儿面前,眼底的凝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亮得惊人的光:“就这么办!”
林晚意:“???”
【办…… 办什么?】她懵了,看看爹发亮的眼睛,又看看娘憋着笑的脸,再看看哥通红的眼眶,【我爹这是被刺激疯了?还是觉得我这主意能行?他就不怕萧烬那个疯子一气之下,真把我拖去砍了?】
林建安可不管她的疑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 “反击” 二字。这不仅仅是恶作剧,这是对萧烬试探的最有力回应!
他立刻开始部署,声音铿锵有力:“子轩!”
“在!” 林子轩一个激灵,立刻站首了,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带着点兴奋的红。
“你那只波斯猫呢?” 林建安下令,“立刻送到晚意的晚意居!找最好的猫粮喂着,再给它梳毛,让它吃好喝好,务必保证毛发柔顺光亮,掉毛量充足!”
“保证完成任务!” 林子轩胸脯一拍,转身就跑,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 —— 能亲手给摄政王添堵,这活儿他爱干!
“夫人!” 林建安又转向柳氏。
“哎!” 柳氏也来了精神,快步上前。
“去库房取素色软缎,要最细腻的那种,再拿两绞金丝银线。” 林建安语速极快,“找府里最巧的绣娘,让她带着针线到晚意房里候着,务必…… 务必要让那香囊看起来精美绝伦,针脚细密,挑不出一点错处!”
“我明白!” 柳氏点头,转身就往库房走,连脚步都带着风 —— 她要亲自盯着绣娘,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眨眼间,前厅里就只剩下林建安和还捧着匕首、一脸懵逼的林晚意。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从窗棂挤进来,落在林晚意发顶,给她镀了层金边。她眨巴着眼睛,看着父亲,像看一个突然转性的陌生人。
林建安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指腹擦过她柔软的发丝,带着常年握刀的粗粝,却意外地温和。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温柔地碰女儿。
“晚意,爹知道你在怕。”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怕惊扰了什么,“爹也怕。”
林晚意愣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能不怕吗?那可是萧烬啊…… 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但怕没用。” 林建安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坚定,像北境最坚硬的岩石,“面对恶狼,你越退,它越敢扑上来撕咬。可你要是敢亮出爪牙,哪怕只是虚张声势,它也得掂量掂量。”
他把那个装着匕首的乌木盒子重新塞进女儿手里,这一次,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传递着一点温度。
“这东西,你收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从今天起,它不是凶器,是你的护身符。而你要做的,就是亲手给王爷,缝好那件‘回礼’。”
林晚意呆呆地看着他。
夕阳的光落在父亲脸上,他眼角的皱纹、鬓角的白发,都看得清清楚楚。可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像一团火,烤得她心里那点冰凉渐渐化了。
【我爹…… 好像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真的支持我这么干?就不怕萧烬炸毛?】
【不过……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反正都是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死前蹦个迪。能让萧烬那个活阎王吃回瘪,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
一股莫名的勇气,像嫩芽一样从心底冒出来。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乌木盒子,指尖的冰冷好像没那么刺骨了。再想想萧烬抱着香囊打喷嚏的样子,她紧绷的嘴角,竟偷偷往上翘了翘。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爹,我听你的。”
当天晚上,晚意居的灯亮到了后半夜。
窗纸上映着两个影子,一个坐着,一个趴着。坐着的是林晚意,怀里抱着那只雪白的波斯猫,正用一把玉梳慢悠悠地给它梳毛。猫舒服得呼噜呼噜响,雪白的绒毛像雪花一样落在她膝头的锦缎上,堆了薄薄一层。
“乖,再掉点,再多掉点。” 林晚意戳了戳猫的胖脸,眼底带着点坏笑,“等事成了,赏你一整条鱼干。”
趴着的是柳氏,她正戴着老花镜,手把手教女儿穿针。素色软缎铺在绣绷上,柳氏捏着林晚意的手,引着金线在缎面上走针:“慢点,针脚要匀,像这样…… 对,小白花的瓣尖要尖一点,才显得灵动。”
绣娘在旁边候着,手里捧着各色丝线,眼睛瞪得溜圆 —— 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侯夫人亲自教大小姐做针线,还是做给摄政王的香囊,更没见过…… 大小姐一边撸猫一边攒猫毛!
而前院的书房里,林子轩也没闲着。
他趴在书桌上,就着一盏孤灯,正奋笔疾书。桌上堆着厚厚一摞纸,上面是他这几日从各处搜罗来的消息,有茶馆听来的闲言碎语,有暗线递来的密报,还有从吏部旧档里翻出的零碎记录。
他拿着毛笔,在一张宣纸上慢慢汇总:
“性情:冷酷,多疑,暴戾。不喜与人接触,议事时需隔着三尺屏风。”
“习惯:极度洁癖。衣物一日三换,皆用沸水烫过;所用茶具、食器需专人用烈酒擦拭;书房每日用艾草熏三次,说是‘驱秽气’。”
“厌恶:甜食(曾有御厨做了桂花糕,被他赏了三十大板);浓香(府里从不用熏香,只点无味的白蜡);不规律之物(府里的地砖都要按尺寸排齐,差一分都要重铺)。”
“过敏:对猫毛、柳絮、桃花粉尘过敏。去年春日游猎,遇着一片桃林,当场咳喘不止,险些晕厥,此后春日再不出门。”
写到这里,林子轩的笔尖顿了顿,想起妹妹说的 “猫毛香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 这招真是精准打击!
他继续往下写,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更深的墨痕:
“传闻:幼时曾在冷宫居住,七岁那年遇大火,被困屋中,烧断了半条腿,后被老摄政王救出。自此落下病根:畏寒(即便是盛夏,也穿三层单衣),且…… 夜不能寐,时常被噩梦惊扰,府里常备安神药,却从不用。”
“补充:去年有个丫鬟夜里路过他的卧房,听见里面有重物砸地的声音,还有低吼,像是在跟人吵架。第二天,那丫鬟就被发卖到了南疆。”
写到 “大火”“噩梦” 时,林子轩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妹妹的心声里提过,萧烬杀原主的理由是 “你的眼神,让本王觉得恶心”。一个眼神而己,何至于动杀心?
这会不会和他幼时的大火有关?那场火里,他看到了什么?噩梦又是什么?那个让他觉得 “恶心” 的眼神,是不是像极了当年伤害他的人?
一个大胆的猜测,像水底的气泡一样冒了上来 —— 或许,萧烬的狠戾和洁癖,都不是天生的,而是那场大火留下的疤?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暴戾,或许藏着他最深处的恐惧?
这才是他真正的弱点吧?
林子轩猛地放下笔,纸页被带得哗哗响。他拿起那张写满情报的纸,快步走向晚意居。
窗外的月光正好,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霜。他得赶紧把这些告诉晚意 —— 这个家唯一能从 “剧情” 里挖出真相的人。
或许,从这些蛛丝马迹里,她能解读出那个男人心底最致命的软肋。
晚意居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林晚意正把攒了一晚上的猫毛小心翼翼地塞进香囊里,动作轻得像在做什么偷天换日的大事。柳氏在旁边看着,眼里带着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林子轩站在廊下,看着那片温暖的光晕,握紧了手里的纸。
他觉得,这场看似必死的棋局,或许真的有破局的可能。而破局的钥匙,就藏在妹妹那些天马行空的心声里,藏在那个即将送出的、装满猫毛的香囊里,藏在那个冷酷摄政王最不愿让人触碰的过往里。
夜风拂过,带来院外海棠的清香,也带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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