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的房中,油灯如豆。
她摊开方隐送来的详细府邸布局图,目光锐利如针,一寸寸搜寻着图上可能隐藏秘密的角落。
陆泽的命令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不可打草惊蛇。”
今夜的行动,注定无声。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原本应该在房间内休息的凌初,心中想着或许自己也出来找找,也能加快找到人的一丝希望。
凌初如同一抹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
她没有提灯,只凭着白日里反复印刻在脑海中的地图和头顶疏淡的星月微光,在迷宫般的庭院里潜行。
绕过月洞门,穿过抄手游廊,她来到白日里师爷提及的后花园。
花园比她预想的还要大些,假山堆叠嶙峋,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她放轻呼吸,贴着冰冷的太湖石壁缓缓移动,凝神谛听。
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心跳,起初一片死寂。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转向另一处时——
“咚…咚咚…咚…咚咚…”
一种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假山厚重的石壁,钻入她的耳中!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固执,像是垂死之人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信号,又像是某种绝望的密码。
凌初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随即又猛地冲向头顶。
她屏住呼吸,指尖在身侧冰冷的石壁上摸索,很快触到一块松动的、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块。
她毫不犹豫地将它抠了出来。
冰冷的石块棱角硌着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将耳朵紧紧贴在假山粗糙冰冷的石壁上,仔细分辨着那微弱敲击的节奏。
然后,她抬起手,用石块坚硬的棱角,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样用力地、清晰地敲了回去。
“咚…咚咚…”
敲击声骤然停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更令人窒息。
仿佛假山深处那个未知的存在,也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等待着。
冰冷的石块棱角还硌在凌初掌心,那假山深处传来的敲击声却在她回应之后骤然停歇。
死寂像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后花园的每一个角落。
凌初贴在粗糙冰冷的石壁上,耳朵压得生疼,试图再次捕捉那微弱的生命信号,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入口在哪里?
她焦躁地沿着嶙峋的假山石壁摸索,指甲划过尖锐的棱角。
黑暗中视觉受限,触觉便格外清晰,指尖猛地一阵剧痛,湿热的液体涌出——一块锋利的石片深深割开了她的掌心!
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
预想中撞上坚硬石头的痛楚并未降临。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臂及时环过她的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牢牢扶住,瞬间稳住她失衡的身体。
熟悉的冷冽气息包裹而来。
“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陆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山雨欲来的愠怒,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得瘆人。
他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她下意识蜷缩、藏在袖中的右手。
凌初刚想辩解:“回大人,我……”
话未说完,手腕己被他铁钳般的大手攥住。
陆泽强行将她的手拉到眼前,借着疏淡的星月微光,掌心里那道翻卷的皮肉、淋漓的鲜血刺目地暴露出来。
他下颌线骤然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怒意,一言不发地从怀中掏出一方素白的手帕。
动作带着几分不由分说的强硬,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用那方手帕在她血肉模糊的掌心迅速缠绕几圈,打了一个利落的结,力道不轻不重,却有效地止住了血。
“大人,我没事!”凌初试图抽回手。
“你当然没事。”陆泽打断她,声音依旧冰冷,目光却沉沉落在她脸上,“说,在这干什么?”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凌初指向那黑黢黢的假山:“我想着多一个人出来找,也多一丝快点找人的筹码,而且我听见这假山后面有人!在用石头敲击求救!刚才还有回应!”
陆泽凝神,侧耳倾听。
夜风穿过假山孔洞,发出呜咽般的轻响,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他蹙眉,眼中带着审视。
“大人你听!”凌初急了,顾不上手腕还被攥着,拉着他的手就往假山石壁上带。
她踮起脚,再次将耳朵紧紧贴上冰冷的石头,示意陆泽也靠过来。
陆泽也学着她的样子,不由的两人挨得极近,陆泽甚至能看清她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感受到她带着草木清浅气息的温热呼吸拂过自己颈侧。
她全神贯注地捕捉着石壁后的动静,眼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两颗坠入凡尘的星子。
突然,她唇角漾开一抹如释重负的、带着光亮的微笑,侧过脸,几乎贴着他的耳廓低语:“大人,你听到了吗?”
陆泽的感官被那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搅得有些异样,他强迫自己凝神,却依旧一无所获。他摇头。
“大人你站这里!”凌初不由分说地和他调换了位置,将陆泽推到方才自己倾听的地方。她捡起那块沾着她血迹的石头,深吸一口气,对着石壁再次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清晰的节奏在石壁间回荡。
紧接着,如同绝望的回应,假山深处那微弱却执拗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咚…咚咚…!
陆泽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有暗道。”他沉声道。
“入口一定在假山后面!”凌初肯定道。
陆泽不再多言,后退几步,鹰隼般的目光瞬间将假山嶙峋的轮廓扫入眼底。
他足尖一点,身影如鬼魅般拔地而起,几个轻巧的腾挪便消失在假山上方。
凌初不会武功,只能循着记忆中的路径,跌跌撞撞地从旁侧绕过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绕到假山背面,只见陆泽己蹲在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前。
他手指在几块看似浑然一体的巨石缝隙间摸索片刻,不知触动了何处机括,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咔咔”声,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石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浓烈的、混杂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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