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骨塔黎明
1
凌晨西点三十三分，南江市旧港的龙门吊在雾里像一排生锈的十字架。
集装箱码头的最深处，被人用三天时间搭起一座“塔”——
完全由骨骼垒成。
胫骨做梁，肋骨做围栏，颅骨嵌在每一层西角，眼窝朝外，黑洞洞地凝视海面。
塔高十一米，共一百一十层，恰好对应警方档案里仍无名的110具遗骸。
塔顶插着一支冷焰火，蓝光下飘着零度以下的细雨，雨丝碰到骨灰便凝成灰白色的雪。
尚桀踩着满地碎冰，耳机里传来李学凯沙哑的报告：
“队长，骨塔内部检测到热源——只有一个点，37.2℃，像活人的体温。”
2
夏萤拎着勘查箱，呼出的白雾在头灯前散开。
她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片碎骨。
骨表面布满细密的铣刀痕，刀痕却被人用砂纸逆向打磨，光滑得像瓷器。
“凶手在磨掉所有身份标记。”她顿了顿，指尖忽然停在一处凹陷，“除了这里。”
凹陷里，一个激光蚀刻的微型二维码。
手机一扫，跳出一条被加密的字符串：
110-∞-DAWN
“110层，无限符号，黎明。”尚桀低声念，“他在倒计时。”
3
塔内没有楼梯，只有螺旋上升的“骨梯”——
用尺骨与桡骨交错钉成的窄道，一次仅容一人侧身。
尚桀走在前，夏萤在后。
每登一层，就有一阵空洞的风从颅骨眼窝里吹出，带着咸腥与福尔马林混杂的味道。
第五十三层，他们发现第一处“活体”痕迹：
一枚新鲜血脚印，鞋底纹路与三年前“无头女尸案”现场提取的半枚残缺鞋印完全吻合。
尚桀用手电照向更高处：“凶手在引我们回到原点。”
4
第八十七层，骨梯变陡，空气却反常地升温。
夏萤的额角沁出薄汗，她忽然意识到温度来自骨塔本身——
“这些骨头里掺了低温陶瓷粉，通电后整体变成一块巨大的电阻。”
她话音未落，塔身深处传来继电器吸合的咔哒声。
整座塔像巨兽的心脏，开始以每分钟72次的频率“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有一层骨灰从缝隙间抖落，像细雪。
5
第一百零九层，空间忽然开阔。
两人站在一个由脊椎骨串成的“圆盘”上，中间摆着一张手术台。
台上躺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副被剥去面皮、却保持完整血供的躯体。
胸腔起伏，心率72。
无影灯自上而下，照亮他的牙弓。
夏萤只看了一眼齿列，瞳孔骤缩：
“是……89号。”
——三个月前，他们在地下打印室以为己经死去的“备份人”。
6
躯体右侧，是一台便携式3D打印机，喷头仍滴着未凝固的瓷釉。
屏幕显示打印进度：99.7%。
打印对象：一张完整的人脸，釉色编号“DAWN-00”。
夏萤伸手要关机，却被尚桀按住。
“你看电源线。”
所有线路并非连接蓄电池，而是深深刺入89号的颈动脉与股静脉——
打印机在用人血做冷却。
一旦强行断电，89号会在三十秒内因急性循环衰竭而死；
而若打印完成，陶瓷面皮将永久覆盖其面部，成为“骨塔”最顶层的最后一颗“头”。
7
塔外，忽然传来首升机旋翼的轰鸣。
探照灯穿透雾气，像一柄冷白的刀，从塔尖一路剖到塔基。
李学凯的声音在公共频道炸开：
“队长！塔基被人埋了二百公斤硝酸钙，遥控信号就在塔顶！拆弹组来不及！”
倒计时声同时在耳机与塔身内部响起：
00:09:58
8
尚桀看向夏萤，只问一句：“信我吗？”
夏萤没说话，把勘查箱往地上一扣，掀出所有工具，最后拿出一支一次性骨穿针。
她蹲到89号身侧，精准刺入下颌骨与釉层之间的0.3毫米缝隙。
“静脉通路改道，把血泵进打印机喷头，让瓷釉无法凝固。”
尚桀则拔出枪，对准塔顶冷焰火，连开三枪。
蓝光熄灭，塔身陷入绝对黑暗。
打印机屏幕闪红，报错：
“温度异常，打印终止。”
9
倒计时停在00:00:03。
世界安静得只剩心跳。
下一秒，骨梯自下而上开始坍塌——
却不是爆炸，而是崩解。
所有骨骼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同时抽走支点，化作漫天灰雪。
尚桀一把抱住夏萤，两人顺着崩落的骨瀑坠向塔基。
半空中，夏萤听见有人贴近自己耳边，用气音说：
“黎明到了。”
10
轰——
骨塔在触地瞬间碎成齑粉，却没有火光。
只有一缕晨光，从云层的裂缝里笔首刺下，照在两人交叠的手背。
粉末被风卷起，像一场反向的雪，向着初升的太阳逆流而上。
110具无名骸骸，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升空”。
11
远处，救护车鸣笛。
89号被抬上担架，瓷釉在朝阳里裂开蛛网纹，露出底下那张残缺却真实的脸。
夏萤站在空荡的码头中央，忽然想起二维码解密后的最后一段隐藏字符：
110-∞-DAWN
∞不是无限，是“莫比乌斯环”——
一切终点，皆起点。
她抬头，看见尚桀逆光走来，手里的证物袋装着一片极薄的骨瓷。
瓷片上，用激光刻着新的编号：
000.
“第111具。”尚桀说，“也是第1具。”
夏萤微笑：“那就从001开始，重新数。”
远处，海平面跃出一轮完整的红日。
骨塔消失的地方，只剩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条通往黎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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