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深秋,天空是一种澄澈的、近乎淡漠的蓝。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在保利拍卖行预展大厅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冰冷而奢华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古籍陈旧纸张、高级木器养护剂和若有若无香氛的独特气味。
衣着体面的藏家、学者、艺术品经纪人低声交谈,步履从容地穿梭于一件件价值连城的拍品之间。
这里的气氛,与诗词大会的狂热截然不同,是一种沉淀了资本与岁月、内敛而矜持的权威。
秦霄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深潭。
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中式服饰,颜色是更显沉静的黛青色。
袁芷萱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换上了一身更显专业的藏青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绾起,少了几分之前的清冷孤高,多了几分专注与…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本次拍卖会的重点拍品资料,但她此刻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上。
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大厅内诸多目光。
惊讶、好奇、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这个讲究资历和传承的领域,秦霄的年轻和“娱乐圈”背景,显得格外突兀。
“那位就是秦霄?写《将进酒》那个?”
“哼,诗词写得好,不代表懂鉴赏。这里可不是靠哗众取宠的地方。”
“袁老的孙女怎么也跟他在一起?袁家没人了?”
“噱头罢了,给拍卖会增加点话题度。”
低语声如同暗流,在光滑的地板和无价的古董间流淌。
秦霄恍若未闻,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精美的瓷器、古画、玉器。
袁芷萱却微微绷紧了嘴角,那些细碎的议论像针一样刺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今天的首要目标上。
“秦先生,”她快走半步,压低声音,指向展厅最深处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的中心区域,“那就是本次的压轴拍品,据传是唐代摹本《兰亭序》残卷,估价…过亿。”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那是书圣王羲之!是所有书法爱好者心中的神!
哪怕只是一卷疑为唐代的摹本残卷,也足以让整个收藏界疯狂。
秦霄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那被防弹玻璃精心保护起来的一卷古纸。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历史沉淀感。
周围的人群发出啧啧赞叹,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几乎将脸贴在了玻璃上,激动地讨论着笔法、印章、纸张年代。
“走,去看看。”秦霄语气平淡。
两人走近。人群下意识地为他们让开一条缝隙——更多的是出于对袁芷萱身份的认知。
近距离观看,那残卷更显古意盎然。
纸色沉黄,墨迹苍劲,虽然略有残缺,但笔画的流转勾连间,依稀可见昔年书圣“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一丝神韵。
“妙啊!你看这‘之’字的转折,虽不及真迹之神化,却也得了三分意趣!”
“冯公高见!此卷确乃难得的佳品,恐是褚遂良亦或冯承素之摹…”
“一亿三千万的起拍价,值!”
几位显然是权威的老藏家正在高声品评,语气笃定,周围众人纷纷附和,脸上洋溢着发现瑰宝的兴奋。
袁芷萱也看得屏息凝神,她自幼受祖父熏陶,于书法一道亦有颇深造诣,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残卷确有其不凡之处。
她下意识地看向秦霄,想听听他的见解。
却见秦霄只是淡淡地扫了几眼,便微微蹙起了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这细微的动作,在周围一片赞誉声中,显得格外刺眼。
一位被众人簇拥、大腹便便、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是本次拍卖行的资深鉴定专家兼副总经理,刘经理——立刻注意到了秦霄这“不合时宜”的反应。
他本就对秦霄这种“跨界”而来的名人有些看不上眼,此刻见他竟对“镇馆之宝”面露不屑,顿时心生不悦。
刘经理推开旁人,走到秦霄面前,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探询:“哦?秦先生似乎对这幅《兰亭序》摹本…有不同看法?”他特意加重了“摹本”二字,仿佛在提醒秦霄其珍贵性。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霄身上,带着惊讶、疑惑,甚至看好戏的神情。
袁芷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开口圆场。
秦霄却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他目光平静地迎上刘经理那看似客气实则挑衅的眼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形似三分,神韵全无。”
八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现场热烈的氛围!
“什么?!”
“狂妄!”
“小子无知!你懂什么书法!”
“刘经理!这是对书圣的亵渎!”
几位老藏家顿时勃然变色,厉声呵斥。刘经理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脸色沉了下来:“秦先生!话可不能乱说!此卷经过我们拍卖行数位专家数月鉴定,一致认为是唐代精摹无疑!你空口白牙,有何依据?”
“依据?”秦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俯瞰般的平静,“真迹的神韵,岂是摹本能及万分之一的?”
“真迹?呵!”刘经理气极反笑,“《兰亭序》真迹早己随唐太宗葬入昭陵,天下皆知!你莫非见过真迹不成?年轻人,哗众取宠也要有个限度!”
“我是没见过昭陵里的真迹。”秦霄淡淡道,目光却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古剑,“但我见过,真正的《兰亭序》,该有的样子。”
话音未落,他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刘经理和群情激愤的众人,目光转向旁边一位有些不知所措的拍卖行工作人员。
“取纸笔来。” “丈二宣纸,狼毫斗笔,上等松烟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工作人员被他的气势所慑,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小跑着去准备了。
全场哗然! “他要干什么?”
“现场写?笑话!”
“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刘经理更是冷笑连连:“好!好!秦大家既然口出狂言,那我等今日就拭目以待,看看什么才是‘该有的样子’!”
袁芷萱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紧紧盯着秦霄,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现场书写?对抗一幅被众多专家认可的唐代摹本?这太疯狂了!
很快,一张巨大的宣纸在展厅中央的空地上铺开,笔墨齐备。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秦霄身上。质疑、愤怒、好奇、幸灾乐祸…种种情绪交织。
秦霄走到案前,屏息凝神。
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
不再是那个平静的青年,仿佛一位执掌笔墨江山的帝王,渊渟岳峙,气度森然!
他执起那支粗大的狼毫斗笔,饱蘸浓墨。
手腕悬停,气息沉凝。整个大厅落针可闻,只剩下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下一刻——
笔落!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不再是观看,不再是品评,而是【书法宗师】的全力爆发!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
一个个汉字,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携着穿越千年的文雅与风流,悍然跃于纸上!
那不是书写,那是倾泻!是宣泄!
是书圣王羲之附体,是兰亭雅集再现!
笔锋转折间,忽而如晴空霹雳,忽而如春风拂柳,忽而如快剑斫阵,忽而如美人簪花!二十个“之”字,字字不同,变幻无穷,神妙莫测!
那不仅仅是形似,那是神韵的完美复刻,是灵魂的隔空共鸣!甚至…超越了原迹的某种局限,融入了秦霄自身那睥睨天下的宗师气度!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令人窒息的文华之气以那张宣纸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展厅!
那被精心保护在玻璃罩中的唐代摹本残卷,在这股活生生的、澎湃浩瀚的真迹神韵面前,瞬间黯然失色,如同萤火之于烈日,瓦砾之于珠玉!
“轰!!!”
全场的大脑仿佛被同一瞬间格式化!所有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几位刚才还厉声呵斥的老藏家,眼珠瞪得几乎脱眶,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身体剧烈颤抖,指着那正在飞速成型的书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经理脸上的冷笑早己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茫然和…恐惧!他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全靠扶着旁边的展柜才勉强站稳,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都浑然不觉。
袁芷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防止自己惊叫出声。
她看着那笔下流淌出的、足以让天下书家尽折腰的神迹,看着秦霄那专注而仿佛散发着光晕的侧脸,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一种近乎眩晕的崇拜感狠狠攫住了她!
最后一笔,“斯文”的“文”字收锋!
秦霄手腕一抖,将斗笔掷于笔洗之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也惊醒了所有被震撼到失魂的人们。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额角有细微的汗珠,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整幅丈二宣纸上,《兰亭序》全文一气呵成!
墨迹淋漓,神光灿然!
那扑面而来的绝世风骨与文华,压得整个展厅鸦雀无声!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然后——
“噗通!”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藏家再也支撑不住,首接对着那幅墨迹未干的书法,首挺挺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磕头便拜:“书圣…书圣显灵了啊!!!”
这一声如同号令!
噗通!噗通!
接二连三,好几位老先生都情绪失控地跪倒在地,或是捶胸顿足,或是嚎啕大哭!
“真迹!这才是真迹的神韵!”
“我等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唐代摹本?在这面前就是一张废纸!废纸!”
“国宝!这是真正的国宝!传国玉玺级别的国宝!”
刘经理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看着那幅字,又看看玻璃罩里那瞬间变得可笑无比的“摹本残卷”,最后看向一脸平静的秦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这…”
秦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失态的人们,最后落在那幅自己刚刚写就的、神光西射的《兰亭序》上。
“现在,”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灵魂深处,“你们告诉我。”
“何为形似?”
“何为神韵?”
刘经理身体猛地一颤,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瘫坐在地,双目失神,喃喃道:
“这…这才是…真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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