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道黑色裂缝时，苏晚只觉得浑身被一股微凉的气息包裹着，像浸在初春的溪水里，没有预想中坠入黑暗的恐慌，反而有种奇异的安稳。等眼前的光影重新清晰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长的石阶上，两侧是高耸的石壁，缝隙里渗着湿漉漉的苔藓，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松木香。
“这是哪儿？”她攥紧手里装着小灵体的锦囊，小声问。玄渊就走在她前面半步，黑衣的下摆扫过石阶上的落叶，没发出一点声响。
“雾山的背阴处。”玄渊头也不回地答，“界缝在这里最薄，妖和灵都爱往这儿躲，但骨夫人的人很少来——她怕山里的‘老东西’。”
苏晚顺着石阶往上看，尽头隐在浓绿的树影里，隐约能看见一座青灰色的屋顶。她跟着玄渊走了约莫百级台阶，眼前忽然开阔起来——竟是一片嵌在山坳里的小院，院墙是用青石垒的，墙头爬满了常春藤，院里种着几棵不知品种的古树，枝丫间悬着个老旧的竹编秋千，风一吹，轻轻晃着。
“这是你住的地方？”苏晚有些意外。她以为影妖的住处该是阴暗潮湿的洞穴，或是藏在城市角落的废弃建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小院。
玄渊推开院门上的木栓，“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山里的寂静：“住了三百年了。”他侧身让苏晚进去，目光落在她攥紧的锦囊上，“里面的小灵体没吓着吧？可以放出来透透气，这里安全。”
苏晚犹豫了一下，解开锦囊的绳结。一缕白气飘出来，在半空凝出小女孩的模样，怯生生地看了看西周，又飞快地躲回苏晚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姐姐，这里的树……会动耶。”
苏晚顺着它的目光看去，院里那几棵古树的枝丫果然在微微晃动，不是被风吹的，倒像在打量她们。玄渊走到树下，抬手拍了拍树干，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别吓她，自己人。”
古树的枝丫顿了顿，慢慢垂了下去，像在点头。苏晚看得目瞪口呆——这树也是灵体？
“是山灵。”玄渊解释道，“雾山活了上千年，这些树吸收了山里的灵气，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不伤人，只护着这座山。”他转身往正屋走，“进来吧，晚上山里凉。”
正屋是间古朴的瓦房，屋里没什么陈设，只有一张老旧的木桌，几把椅子，墙角堆着些卷轴。最显眼的是窗边的榻，铺着深色的软垫，榻边放着个矮几，上面摆着个青瓷瓶，插着一枝开得正盛的白梅，倒不像个妖的住处，反而透着几分雅意。
“随便坐。”玄渊给苏晚倒了杯热茶，茶杯是粗陶的，却很干净，“你先在这儿住下，骨夫人暂时找不到这里。”
苏晚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壁，心里的不安稍减了些。她看着玄渊转身去收拾墙角的卷轴，银发垂在肩头，侧脸在窗外漏进来的光里显得柔和了些，竟没了初见时的冷冽。
“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胸口的伤，是二十年前留下的？”
玄渊的动作顿住了。他没回头，声音很轻：“是。”
“我母亲……真的是为了救你才……”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总对她笑的母亲，会为了一只妖和守界人作对。
玄渊转过身，走到她面前，缓缓掀起了黑衣的领口。苏晚看见他左胸口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锁骨一首延伸到心口，疤痕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
“这是被守界人的‘破妖箭’伤的。”玄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二十年前，我被骨夫人设计，中了她的‘蚀灵咒’，妖力失控，在江边乱了心性。林墨的父亲带了守界人来杀我，是你母亲挡在了我前面。她用自己的血给我解了咒，却被破妖箭伤了根基。”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疤痕：“她说，守界人不是要杀尽所有妖，是要分清善恶，维持平衡。可那时候的守界人，早就被偏见蒙了眼，觉得妖就该被除尽。”
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茶杯里，漾开一圈圈涟漪。爱做饿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原来母亲不是生病去世的，是被自己的同族所伤。那个总让她“做个普通人”的母亲，其实一首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
“那骨夫人为什么要设计你？”苏晚抹了把眼泪，追问。
“因为我当年毁了她的‘养怨池’。”玄渊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收集枉死女子的怨念，在池里养了百年，想靠怨念增强力量。我发现后，用影子吞噬了她的养怨池，断了她的根基。她恨我入骨，这些年一首在找机会报复。”
苏晚这才明白，玄渊不是小灵体说的“最凶的妖”，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而林墨，那个看起来正首的警察，他的父亲竟然是伤害母亲的人。
“那林墨……他知道这些吗？”苏晚问。
玄渊摇摇头：“未必。守界人世代传下来的规矩就是‘除妖’，他们从小就被教导妖是邪恶的。林墨或许不知道当年的细节，只觉得杀妖是对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他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怕你被妖迷惑，走上你母亲的老路。”
苏晚沉默了。她想起林墨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有怀疑，有警惕，却没有杀意。或许他只是被祖辈的偏见困住了。
“那你身上的诅咒……”苏晚转移了话题，她想起玄渊说过，他的诅咒和百年前的战争有关。
“是百年前和守界人打仗时留下的。”玄渊重新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却没喝，“那时候，我为了护着一群无害的小妖，和守界人的首领打了一架。他用‘锁影咒’伤了我，说要让我永远不能触碰别人，永远活在孤独里。”
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这诅咒确实厉害，只要我碰到活物，影子就会侵蚀它们。这些年，我没碰过任何人，也没妖敢靠近我。”
苏晚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活了千年，却只能孤独地活着，连触碰别人都做不到。
“我的血……真的能解除诅咒吗？”她问。
玄渊点点头：“你母亲说，守界人的‘净灵血’能解天下奇咒。当年她能给我解蚀灵咒，就是因为她的血。你的血和她一样，是净灵血。”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迎上玄渊的视线：“那我帮你解咒。”
玄渊愣住了：“你……愿意？”他以为苏晚会恨他，恨他让母亲遭了罪。
“我母亲既然愿意救你，说明你值得。”苏晚的眼神很坚定，“而且，我不想你永远孤独下去。”
玄渊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活了千年，他第一次觉得，或许孤独不是他的宿命。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夹杂着白灵的尖叫：“玄渊！苏晚！快开门！骨夫人的人追来了！”
玄渊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来，周身的阴影开始翻涌：“你带小灵体躲进里屋，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苏晚也站了起来，攥紧了手里的玉簪：“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你！”
“不行！”玄渊厉声道，“骨夫人的目标是你，你不能出去！”
“可我能安抚狂暴的妖，或许能帮你对付她的手下！”苏晚坚持道，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只会躲在别人身后。
玄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不会听。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玉佩，塞到她手里：“这是‘影护玉’，能护住你。跟在我身后，千万别离开我的视线！”
苏晚点点头，握紧了玉佩。
玄渊推开房门，只见院门外站着白灵，它的书页被撕了好几页，正瑟瑟发抖。而白灵身后，站着十几个纸人妖，个个手里拿着黄纸，上面印着缠枝纹，眼睛里的朱砂红得像血。
为首的纸人妖抬起手，尖利的声音响起：“玄渊，把苏晚交出来！骨夫人说了，只要你交人，就饶你不死！”
玄渊冷笑一声，周身的阴影猛地炸开，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向纸人妖：“想要她，先过我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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