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东宫别院松涛馆。
京城中最顶尖的才子贵女,齐聚一堂。馆内松涛阵阵,流水淙淙,伴着悠扬的琴声,一派风雅。
叶婉柔今日穿了一袭藕荷色长裙,裙摆上绣着展翅的彩凤,整个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清丽脱俗,光彩照人。
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她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和赞美,心中却憋着一股气。
那日,大哥叶承安为了叶知微那个贱人,竟公然驳了她的面子,让她在下人面前丢了脸。
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要在今天,在这个最耀眼的舞台上,证明给所有人看,谁才是叶家真正的骄傲,谁才是能与太子殿下并肩的女人。
她要赢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让所有人都明白,叶知微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早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前几日,她通过母亲刘氏的关系,从一个专门倒卖前朝墨宝的掮客手中,高价购得了一首据说是某位隐世高人所作的咏菊诗。那首诗意境高远,对仗工整,堪称绝品。
她将那首诗烂熟于心,只待今日,一鸣惊惊人。
……
与此同时,丞相府,锦绣院。
叶知微正过着她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
大哥替她挡下了那场可怕的“鸿门宴”,让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今日心情甚好,正指挥着新来的丫鬟,在院子里架起一个小小的炭炉,准备烤红薯吃。
她甚至还兴致勃勃地给丫鬟讲解:“烤红薯,火不能太旺,得用文火慢慢地烘,这样烤出来的红薯,才能外皮焦香,内里甜软,冒着蜜糖油。”
丫鬟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自家小姐这些奇怪的知识,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叶知微抱着一碗温热的牛乳,惬意地眯着眼睛,看着炭火上滋滋作响的红薯,心里无比庆幸。
【幸好,大哥英明,没让我去那个什么诗会。】
【不然,现在我肯定正坐在那群文化人中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别人吟诗作对,我负责拍手叫好。别人挥毫泼墨,我负责喊“好好好”。】
【那哪里是参加宴会,那简首就是公开自取其辱。】
她完全不知道,一场她避之不及的“自取其辱”,此刻,正在松涛馆,以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降临到了她那位嫡姐的头上。
……
松涛馆内,诗会正酣。
几轮诗词唱和下来,叶婉柔凭借其出众的才情和滴水不漏的应答,赢得了满堂喝彩。
太子赵誉看着她,眼中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叶婉柔觉得,时机到了。
她站起身,对着众人盈盈一拜,柔声道:“小女近日偶得一首前人咏菊诗,自觉意境不凡,不敢私藏,愿与诸君共赏。”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叶婉柔清了清嗓子,用她那如同黄莺出谷般婉转的声音,缓缓吟诵起来: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诗句一出,满座皆惊!
好大的气魄!好凛冽的杀意!
这哪里是咏菊,这分明就是一首反诗啊!
可偏偏,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又着实令人心折!
众人被诗中的气势所慑,一时竟无人敢喝彩。
太子赵誉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他虽欣赏这诗,却也觉得,此诗杀伐之气太重,从他未来的太子妃口中念出,似乎……有些不祥。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一个清朗却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小姐这首诗,倒是不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青色布衫的年轻书生,缓缓站了起来。
那书生面容俊秀,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掩不住的傲气。
叶婉柔认得他,是京中有名的寒门才子,名叫崔涣,据说性情孤高,从不与权贵往来。今日不知为何,竟也出现在了诗会上。
叶婉柔以为他要赞美自己,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微笑:“崔公子过奖了。”
崔涣却冷笑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并非夸赞小姐,我只是想问一句,小姐这首诗,是从何处得来?”
叶婉柔心中一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镇定地答道:“自然是……从一本前朝的孤本中偶然读到。”
“哦?孤本?”崔涣的笑意更冷了,“那可真是不巧。这首诗,乃是区区不才在下,上月醉酒后,于城西寒山寺的墙壁上,随手题下的。当时并无第二个人在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倒很想请教一下小姐,你是如何,从一本前朝的孤本里,读到我上个月才写出来的诗的?”
“轰——”
此言一出,整个松涛馆,瞬间炸开了锅!
剽窃!
未来的太子妃,竟然当着全京城才子贵女的面,将旁人未曾发表的作品,堂而皇之地据为己有!
这比当众摔一跤,还要丢人百倍!千倍!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叶婉柔的身上。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鄙夷,有不屑,有幸灾乐祸。
叶婉柔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她想反驳,想辩解,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确实是从掮客手中买来的,对方信誓旦旦地说是前人遗作,谁能想到,原作者竟然就坐在这里!
“我……我……”她支支吾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楚楚可怜。
可这一次,再也无人同情她。
太子赵誉的脸色,己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觉得自己的脸,被这个女人,丢得一干二净。
他冷冷地站起身,拂袖而去,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这场原本为了彰显才情和荣耀的诗会,最终,以一场惊天动地的剽窃丑闻,和未来太子妃的当众社死,草草收场。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自然,也传回了丞相府。
书房内,叶修远听着心腹的回报,气得浑身发抖,将一只心爱的汝窑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孽障!真是个孽障!”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当做家族未来希望的嫡女,竟会做出如此愚蠢、如此自毁长城的事情来!
就在他气得快要吐血时,窗外,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他下意识地望过去。
只见锦绣院的方向,他的那个小女儿叶知微,正拿着一根烤得黑乎乎的红薯,烫得左右手来回倒,一边呼着气,一边对着身边的丫鬟,笑得眉眼弯弯,毫无烦恼。
那一刻,叶修远忽然想起了三天前,叶承安替他那个小女儿,回绝诗会邀请时,转述的、她内心的那句话。
【那哪里是带我见世面,那分明是带我上刑场,要让我当众公开处刑啊!】
他当时只觉得是小女儿家的胡言乱语。
现在想来……
这场诗会,对叶婉柔来说,可不就是一场真真正正的、万劫不复的“公开处刑”吗?
叶修远看着远处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女儿,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感觉,自己这个女儿,不是祥瑞。
她是一本活的《趋吉避凶录》。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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