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医院的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和百合混合的味道,林晚晴刚结束一台小儿疝气手术,摘下口罩时,鼻梁上还留着淡淡的红痕。护士小张抱着一摞宣传册走过来,封面上印着醒目的白色大字——“你的身体,你做主”。
“晚晴姐,‘新生联盟’的第一批宣讲手册印好了。”小张把册子递过来,指尖划过封面上林晚晴的照片——那是她上次在纪念馆做分享时拍的,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眼神坚定得像块礁石,“设计部说,用你的照片能给女孩们壮胆。”
林晚晴翻了两页,里面印着代孕的法律后果、常见骗局和求助方式,最后几页是“新生联盟”女孩们的手写寄语。小雅的字迹最显眼,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别信‘来钱快’的鬼话,你的子宫不是摇钱树。”
“秦医生呢?刚才还说要看看。”林晚晴把手册放回抽屉,想起早上秦医生特意叮嘱,要把“未成年人保护”那部分字体放大些。
“在会议室呢,跟几个电视台的人聊宣讲会的事。”小张挤了挤眼睛,“人家说想做个系列纪录片,跟着咱们跑全国,就叫《破茧》。”
林晚晴的心轻轻动了一下。破茧。多贴切的名字。那些被困在代孕工厂的女孩,那些被世俗偏见束缚的灵魂,不都在努力挣脱茧房吗?
推开会议室的门时,摄像机的红灯正亮着。秦医生坐在长条桌的主位,面前摊着张全国地图,上面用红笔圈了十几个城市——都是“新生联盟”计划第一站要去的地方。
“晚晴来了?”秦医生朝她招手,把话筒往旁边挪了挪,“正好聊聊你的分享稿,导演说想加段你当年的经历,更有冲击力。”
林晚晴在他身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着桌角的划痕——那是上次乐乐在这里写作业时,用铅笔刀不小心划的。“可以是可以,但我想多说说怎么保护自己。”她抬眼看向摄像机,语气认真,“光讲痛苦没用,得教她们怎么躲坑。”
导演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闻言立刻点头:“我同意林医生的想法。我们拍了几个女孩的采访,她们都说,如果早点有人告诉她们代孕的坑,绝不会走那条路。”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小雅抱着个纸箱走进来,里面装满了印着“反代孕”字样的胸针,银色的底座上嵌着朵小小的向日葵。“晴姐,你看我找人做的!”她把胸针往林晚晴白大褂上别了一个,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每个听宣讲的女孩都能领一个,就当是护身符。”
林晚晴低头看着那朵向日葵,忽然想起母亲墓碑前的花。原来真的有人会把痛苦酿成蜜糖,把绝望种成花海。
宣讲会的第一站定在南方的一个县城。听说那里有个地下中介,专挑家境不好的女孩下手,用“给家里盖房”“给弟弟娶媳妇”当诱饵,己经骗了十几个姑娘。
林晚晴抵达时,县中学的礼堂里己经坐满了人。前排是穿校服的学生,后排站着些闻讯赶来的村民,叽叽喳喳的像群受惊的麻雀。小雅握着话筒的手在抖,声音却异常响亮:“我十七岁被卖到代孕工厂,他们说生个男孩给我十万,结果孩子被抱走那天,我差点被摘了肾……”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停了,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举手,细声细气地问:“姐姐,我爸妈说让我去城里‘借肚子’,能给弟弟换彩礼,这是不是不对的?”
林晚晴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走上台,蹲在小姑娘面前,把那枚向日葵胸针别在她的校服上:“你知道吗?你的身体就像这朵花,得自己晒太阳、喝水才能长大。要是被别人挖走花瓣、掐断根,就再也开不出花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摸着胸针,忽然哇地哭了:“我不想被挖花瓣!我想当老师!”
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个中年妇女突然站起来,红着眼圈说:“我家丫头去年被哄去代孕,现在人跑了,孩子也没了……早有人来讲这些就好了!”
林晚晴看着那些流泪的眼睛,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想起周秀英说过的“女人就是生育工具”,想起那些被关在仓库里的女孩麻木的脸,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法律规定,代孕是违法的!谁要是逼你们去,哪怕是亲生父母,都可以报警!你们的身体你们说了算,谁也不能强迫!”
“可我家里欠了钱……”后排有个穿红毛衣的女孩怯生生地说,袖口磨得发毛。
“我帮你找工作!”小雅立刻接话,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我们联盟有合作的工厂,管吃管住,第一个月就能拿西千,比代孕安全多了!”
秦医生在旁边补充:“我们还联系了法律援助中心,要是有人敢逼你们,律师免费帮忙打官司。”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镜头里的林晚晴不再是那个在法庭上冷若冰霜的复仇者,她的眼睛里有光,像团能燎原的星火。
宣讲会结束时,夕阳把礼堂的窗户染成了琥珀色。十几个女孩围着林晚晴要签名,红毛衣女孩的笔记本上还留着泪痕:“林医生,我能跟你去看看那个工厂吗?我想靠自己挣钱。”
林晚晴刚点头,手机就响了,是“新生联盟”的社工打来的:“晴姐,不好了,上次那个想代孕给儿子治病的阿姨,偷偷跟中介走了!”
林晚晴的心沉了一下。那个阿姨五十多岁,孙子得了白血病,中介说只要帮人生个孩子,就能拿到三十万救命钱。她前天才去劝过,阿姨抱着她的腿哭:“我也是没办法啊……”
“地址查到了吗?”林晚晴抓起包就往外跑,秦医生紧随其后。
“在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跟当年咱们救小雅她们那个地方特像!”社工的声音带着哭腔。
车开得飞快,轮胎碾过石子路发出“砰砰”的响声。林晚晴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忽然想起赵医生说过的话:“有些坑,总得有人站在旁边喊一声‘小心’。”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喊。林晚晴推开门,正看见那个阿姨被两个壮汉架着往面包车走,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裤腿上沾着泥。
“放开她!”林晚晴冲过去,秦医生立刻挡在她身前。
穿花衬衫的中介转过身,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林医生?真是稀客啊。怎么,又来抢生意?”
“她是自愿的!”阿姨突然喊,声音嘶哑,“我孙子等着救命钱,你们别管我!”
林晚晴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照片——那是她托人找到的儿童白血病救助基金的宣传页:“阿姨,你看,这个基金能报销大部分医疗费,我己经帮你申请了,明天就能审核通过。”
阿姨愣住了,眼泪突然决堤:“真的?我……我以为只能靠那个办法……”
“他们骗你的!”小雅不知什么时候也赶来了,手里举着个录音笔,“刚才我们录下来了,他们说生完孩子只给你五万,还得扣掉‘营养费’!”
花衬衫的脸色变了,挥着拳头就冲过来:“臭丫头,敢阴我!”
秦医生一把将林晚晴拉到身后,抬手挡住拳头,反手将他按在地上。“警察己经在路上了。”他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正在通话的110界面。
壮汉们见状想跑,被赶来的村民堵住了去路。有人喊:“就是这伙人,去年骗走了俺村的二丫!”
阿姨被扶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握着林晚晴的手一个劲地发抖:“谢谢你,闺女……我差点就做了傻事。”
林晚晴帮她擦掉眼泪,把那枚向日葵胸针别在她的衣襟上:“以后遇到坎儿,多问问,别自己扛着。总会有办法的。”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小雅突然说:“晴姐,我以前总觉得,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现在才明白,得让更多人知道怎么自救。”
林晚晴望着窗外的星空,忽然笑了。是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们当年从仓库逃出来,靠的是运气和勇气,但更多的女孩需要的是清醒的头脑和反抗的底气。
“下一站去西北吧。”林晚晴打开地图,指尖落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听说那里有些女孩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早早就辍学打工,容易被盯上。”
秦医生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我陪你去。那边天冷,记得多带件外套。”
乐乐在后排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个没画完的画——上面是三个手拉手的人,旁边写着“妈妈、秦叔叔、我,保护姐姐们”。
车窗外的星星越来越密,像撒了一地的碎钻。林晚晴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只要她们走下去,只要还有人愿意站出来喊一声“小心”,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孩明白:她们的身体不是商品,她们的人生不是别人的垫脚石。
就像那些曾经被困在黑暗里的花,只要给点阳光,给点勇气,总会破土而出,向着光亮的地方,用力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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