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水晶灯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林晚晴捏着那份薄薄的A4纸，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纸上“排除亲生血缘关系”几个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冒烟。
“不可能……”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视线落在沙发上抱着积木的乐乐身上。小家伙穿着她昨天刚买的蓝色背带裤，正咯咯笑着把积木堆成歪歪扭扭的塔，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她每天早上都会温柔拨开的头发。
三年了。从乐乐皱巴巴像只小猫一样被抱到她面前，到现在会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会在她生病时用小胖手摸摸她的额头，会把最甜的糖果偷偷塞进她口袋里……一千多个日夜的喂奶、换尿布、讲故事、唱摇篮曲，难道都是假的？
“晚晴，你听我解释。”周明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温和，可此刻听在林晚晴耳里，比淬了毒的冰锥还要刺骨。
她猛地转身，手里的鉴定报告“啪”地甩在他脸上：“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骗我？解释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周明轩捡起报告，脸上的儒雅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穿的恼怒：“林晚晴，你闹够了没有？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乐乐是苏曼的孩子，用我的做的试管婴儿。”
“苏曼？”林晚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我的闺蜜？那个天天喊我‘晚晴姐’，说要帮我照顾乐乐的苏曼？”
“是。”周明轩的语气冷得像冰，“爸临终前说，必须有男丁才能继承遗产。你肚子不争气，我只能出此下策。”
“肚子不争气？”林晚晴笑得眼泪更凶了，胸口剧烈起伏着，“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骗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把别人的孩子当宝，把苏曼当亲姐妹？周明轩，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乐乐被客厅的争吵声吓了一跳，手里的积木“哗啦”散了一地，他怯生生地拉着林晚晴的衣角：“妈妈，你别骂爸爸……乐乐是不是做错事了？”
林晚晴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她蹲下来抱住乐乐，声音哽咽：“乐乐没错，是妈妈不好……”
“妈妈？”乐乐仰起小脸，用小胖手擦掉她的眼泪，“妈妈不哭，乐乐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这声“妈妈”，此刻听来却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割着林晚晴的神经。她想起昨天晚上，乐乐发烧到39度，她抱着他在医院走廊来回走了整整一夜，小家伙迷迷糊糊中还抓着她的手指说：“妈妈在，乐乐不怕。”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她是周家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是苏曼用来养孩子的奶妈，是这场豪门闹剧里最可笑的小丑。
“够了。”周明轩不耐烦地扯开她的手，“既然你知道了，就该明白自己的位置。安分守己地做你的周太太，乐乐还能继续喊你一声‘妈妈’，否则……”
“否则怎样？”林晚晴猛地站起来，眼底的泪瞬间干涸，只剩下冰冷的恨意，“把我赶出去，让苏曼登堂入室？周明轩，你和你妈一样，都让人作呕！”
“你找死！”周明轩扬手就要打，却被突然推门进来的周秀英喝止。
“明轩！”周秀英拄着拐杖，脸色阴沉地扫过客厅，最后落在林晚晴身上，“吵什么？像什么样子！”
“妈，她知道了。”周明轩悻悻地放下手。
周秀英的目光落在那份鉴定报告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知道了也好，省得我们再演戏。林晚晴，既然你这么不识趣，就别怪我们无情。”
“无情？”林晚晴看着这个一首对乐乐疼爱有加的婆婆，只觉得荒谬，“你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现在跟我谈无情？周秀英，你对得起乐乐吗？他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你织的老虎玩偶才能睡着！”
“一个工具罢了，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周秀英的话像淬了毒的针，“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是为了周家的家产。你这个做‘奶妈’的，也算尽了本分。”
“奶妈？”林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是他妈妈！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
“你也配？”周秀英突然提高了声音，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也配当妈？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你以为周家会留你到现在？”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佣人打开门，苏曼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色连衣裙，笑意盈盈地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粉色的蛋糕盒。
“晚晴姐，明轩哥，我来接乐乐了。”苏曼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乐乐身上，那眼神里的母爱，是林晚晴从未见过的真切。
乐乐看到苏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去，反而往林晚晴身后缩了缩，小声说：“妈妈，我不认识她。”
苏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乐乐，我是曼曼阿姨啊，你忘了？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玩的。”
“我不要跟你玩！”乐乐紧紧抱着林晚晴的腿，小脸上满是警惕，“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走。”
“陌生人？”苏曼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看向林晚晴的眼神带着怨毒，“林晚晴，你别给脸不要脸！乐乐本来就是我的儿子，你霸占了他三年，该还给我了！”
“你的儿子？”林晚晴把乐乐护得更紧，“你生他的时候在哪？他生病的时候在哪？他第一次喊妈妈的时候你又在哪？苏曼，你除了提供一个子宫，还做过什么？”
“我是他生物学上的母亲！”苏曼尖叫道，“法律上我才是他的妈妈！”
“够了！”周秀英不耐烦地打断她们，“林晚晴，识相点就自己走，否则别怪我们用强制手段。”
林晚晴看着周明轩冷漠的脸，看着苏曼得意的笑，看着周秀英刻薄的眼神，最后低头看向怀里瑟瑟发抖的乐乐。小家伙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来，只是一遍遍地小声喊：“妈妈，妈妈……”
她的心像被碾碎了一样疼。她不能失去乐乐，绝对不能！
“我不走。”林晚晴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决绝，“除非你们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周秀英对佣人使了个眼色，“把孩子抱过来！”
两个身强力壮的佣人立刻上前，林晚晴死死抱着乐乐，用身体挡住他：“不准碰我的孩子！”
“啊——”她的胳膊被佣人狠狠拧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怀里的乐乐却被趁机抢走。
“妈妈！妈妈！”乐乐像疯了一样挣扎，小胳膊小腿胡乱踢蹬着，哭声撕心裂肺，“我要妈妈！放开我！妈妈不要我了吗？”
“乐乐！”林晚晴疯了一样想去抢，却被周明轩死死按住。她看着乐乐的小脸被泪水糊满，看着他伸出的小手离自己越来越远，看着苏曼把他强行抱在怀里，用手帕捂住他的嘴。
“周明轩！你放开我！那是我的儿子！”林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胳膊，可他像感觉不到一样，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苏曼抱着哭得几乎窒息的乐乐，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回头对林晚晴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晚晴姐，谢谢你这三年帮我带孩子。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之前流产的那个孩子，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被我不小心推了一下才没的。”
林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个她只怀了三个月，还没来得及感受心跳的孩子……竟然是被苏曼害死的！
“你这个毒妇！”她挣脱周明轩的束缚，像一头失控的母狮扑向苏曼，却被周秀英用拐杖狠狠砸在背上。
“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地上。
周秀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只蝼蚁：“林晚晴，别再痴心妄想了。拿着这个，滚出周家。”
一张支票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上面的数字足够普通人活一辈子。可在林晚晴眼里，这张纸比垃圾还肮脏。
“你以为钱就能弥补一切？”她趴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却笑得凄厉，“周秀英，周明轩，苏曼……你们欠我的，欠乐乐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讨回来？”周秀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一个被赶出周家的弃妇？林晚晴，认清现实吧，你只是个生育工具，没用了就该被扔掉。”
苏曼抱着还在挣扎的乐乐，头也不回地走了。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乐乐最后一声模糊的“妈妈”。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晚晴粗重的喘息声。水晶灯的光芒依旧刺眼，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骤然塌陷的黑暗。
周明轩拿起那张支票，蹲下来塞进她手里：“晚晴，别闹了。拿着钱，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对大家都好。”
林晚晴猛地甩开他的手，支票被撕成碎片，像雪片一样散落一地。
“滚。”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明轩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周秀英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警告：“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林晚晴一个人。
她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疼痛和绝望而剧烈颤抖。三年的付出，三年的爱，三年的母女情深，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她像个小丑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眼泪无声地浸透了地毯，她想起乐乐第一次叫“妈妈”时的雀跃，想起他把第一颗乳牙交给她保管时的认真，想起他生病时紧紧抓着她不肯放手的依赖……那些温馨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凌迟着她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沙发勉强站稳。墙上还挂着他们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她笑得温柔，周明轩搂着她的肩，乐乐坐在她腿上，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气球。
多么可笑的一家人。
她走到墙边，狠狠一拳砸在相框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碎片划破了她的手，鲜血滴在照片上，染红了乐乐天真的笑脸。
“乐乐……”她喃喃自语，眼底的悲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等着妈妈，妈妈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她捡起地上最大的一块玻璃碎片，紧紧攥在手里。尖锐的边缘刺进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周家，周秀英，周明轩，苏曼……
这笔账，她记下了。
她踉踉跄跄地走出这个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没有回头。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地狱她都己经走过一遭，还有什么好怕的？
从今天起，那个温柔隐忍的林晚晴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复仇者。
她要让那些人知道，夺走一个母亲的孩子，需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市第一医院的地址。她需要处理手上的伤口，更需要一个地方，冷静地规划接下来的每一步。
车子驶离别墅区时，林晚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栋熟悉的房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周家，我一定会回来的。
而此刻的周家客厅里，周秀英看着满地的支票碎片，眼神阴鸷：“派人盯着她，别让她耍花样。”
“妈，您放心。”周明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翻不出什么浪。”
他们都以为，林晚晴不过是个被抛弃后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
他们都不知道，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周家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出租车里，林晚晴看着掌心渗出的鲜血，缓缓握紧了拳头。血珠滴落在黑色的裙摆上，像一朵朵悄然绽放的曼陀罗，美丽，却带着致命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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