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端药过去时,顾昀舟正坐在案前看奏折。她刚把青瓷药碗放在案角,他就从袖中摸出支银簪,毫不犹豫地插进药里,簪头瞬间泛出青黑——她昨夜特意加了味会与银器反应的草药,就怕他不信。
“丞相信不过民女,民女明白。”她没慌,反而坦然地看着那支银簪,“但这味‘墨莲’虽会让银器变色,却是安神的良药,丞相不妨先闻闻。”
药香清苦,混着点淡淡的莲香,确实不像有毒的样子。顾昀舟的指尖在银簪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把药碗推了回来:“拿走。”
往后几日皆是如此。她送的汤羹,他从不碰;她靠近三尺之内,他便会下意识地绷紧脊背,像只随时准备反击的孤狼;甚至有次她替他整理散落的卷宗,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这般殷勤,想要什么?官位?钱财?还是想让我抬你做妾?”
林静姝正蹲在地上捡纸页,闻言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她眼里,亮得像盛着星光:“民女什么都不要,只想好好照顾丞相。”
她的语气太过真诚,真诚得让顾昀舟一时语塞。他别过脸,不再看她,却也没再赶她走。
转折发生在某个雨夜。
那夜狂风卷着暴雨,砸得窗棂噼啪作响。林静姝被雷声惊醒,刚披上外衣,就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痛哼。她心里一紧,顾昀舟的旧疾,最忌这样的阴雨天。
药房在别院另一头,她没顾上打伞,赤着脚踩在积水里就往外冲。雨太大,浇得她睁不开眼,裙摆湿透了贴在腿上,冷得刺骨。等她抱着药罐跌跌撞撞跑回来时,浑身早己湿透,发梢滴着水,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顾昀舟的寝殿里没点灯,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他蜷缩在榻上的身影。他疼得弓着背,像只受伤的兽,冷汗浸湿了寝衣,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紧绷的肌理。
“丞相。”林静姝跪在榻前,把温热的药碗递到他面前,声音因寒冷和急切发着颤,“喝了药才会好,求您了。”
闪电再次亮起,照亮她苍白的脸和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顾昀舟的心脏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他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生母弃他而去,同僚惧他怕他,所有人都只盯着他的权势,谁会冒这么大的雨,只为给他送一碗药?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恐慌,却又奇异地压下了几分疼痛。
最终,他伸出手,接过了那碗药。指尖触到她的,烫得像火——她明明自己冻得发抖,却把药碗揣在怀里焐得温热。
温热的药汁滑入喉咙,带着点微苦的回甘,竟奇异地压下了胸腔里的闷痛。他喝完最后一口,把空碗递还给她,声音有些沙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林静姝笑了笑,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的眼里像盛着碎星,亮得惊人:“丞相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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