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旅馆的齿轮在午夜发出“咔哒”的咬合声,权演龙攥着陈岚给的银色手环,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蔓延开。成成站在他身边,指尖反复着邀请函上的日期——十年前星桥坍塌的那一天,字迹像是用鲜血写就,在烛光里泛着诡异的红。)
“手环要是发烫,就立刻闭眼默念三遍‘现在的地址’。”陈岚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她没能跟来,说是要去牵制那个疯癫的导师,“记住,你们看到的‘过去’,是集体记忆的投射,改变它就像在流沙上盖房子,随时会塌。”
俊杰把工具箱往肩上一扛,里面装着他临时准备的撬棍和绳索:“管它什么投射,我只知道我姐今天会去工地送雨衣,我必须拦住她。”他的声音发紧,十年前的今天,他就是因为睡过头,没能去接姐姐,成了一辈子的刺。
琪琪的画板上己经画好了工地的草图,标注着每个可能的危险点:“我叔叔负责现场交通管制,我要去告诉他,钢梁的固定螺丝有问题,昨天检查时就松了。”
耳朵举着改装过的相机,镜头上缠着红布:“我爸说周明记者当年是被人捂住嘴才没发稿,我要去把他的录音笔抢过来,就算是幻境,也得让真相有机会出声。”
林深抱着那台老式打字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要去把原始报告锁进保险柜,钥匙扔到江里,谁也别想改。”
苏晚的口袋里揣着父亲的药瓶,里面是速效救心丸:“他签假合同时就犯了心脏病,我要告诉他,妈说宁愿卖房子,也不做亏心事。”
权演龙最后看了一眼成成,月光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别硬来,不行就撤。”
成成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母亲还很年轻,笑着搂住他的肩:“我只是想告诉她,后来的十年,她过得有多苦。”
时光装置启动的瞬间,像是有无数根针钻进太阳穴。权演龙感觉自己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父亲销毁证据时颤抖的手,成成母亲藏账本时泛红的眼,俊杰姐姐消失在坍塌烟尘里的背影……
“砰!”
他重重摔在水泥地上,刺鼻的油漆味扑面而来。抬头一看,正是父亲当年的监理办公室,墙上的日历赫然是十年前的今天,上午九点整,距离坍塌还有三个小时。
隔壁传来撕纸的声音,权演龙猛地推开门——父亲正将一叠检测报告塞进碎纸机,纸屑像雪片一样落下,每一片都印着“钢筋强度不达标”的字样。
“爸!”权演龙冲过去按住碎纸机的开关,机器发出刺耳的尖叫后停了下来。
权父愣住,手里还攥着半张报告:“演龙?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考试吗?”他的眼神慌乱,下意识地想把报告藏起来。
“别藏了!”权演龙的声音发颤,“你知道这报告意味着什么吗?三个小时后,桥会塌,会死很多人!”
权父的脸瞬间惨白,却还是嘴硬:“小孩子懂什么?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一个监理能怎么办?”
“报警啊!”权演龙抓住他的胳膊,“现在还来得及!把证据交出去,阻止通车仪式!”
“不行!”权父猛地甩开他,声音里带着绝望,“我要是说了,你妈怎么办?你怎么办?我们全家都会被盯上的!”他指着窗外,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过,“他们早就派人盯着我了!”
权演龙的手环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他这才想起陈岚的话——这是记忆的投射,父亲的恐惧和懦弱,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你后来匿名资助孤儿,是为了什么?”权演龙的声音低了下去,“是为了赎罪吗?”
权父的动作僵住,碎纸机的纸屑还在缓缓飘落,像一场迟来的葬礼。“我……”他张了张嘴,眼里第一次露出迷茫,“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撞开,成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沾着泥:“权演龙!我妈她……她把账本塞给材料商了!说‘保命要紧’!”
权演龙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父亲,父亲正偷偷将剩下的报告塞进抽屉。原来有些选择,不是不想改,是早己被当时的恐惧钉死在原地。
“去工地!”权演龙拉起成成,“俊杰肯定在那!”
工地上己经热闹起来,剪彩的红绸带在风中飘扬。俊杰正抱着姐姐往警戒线外冲,陈岚(年轻时的)却挣扎着要回去:“我的设计图落在办公室了!那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
“命都快没了要图有什么用!”俊杰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手环烫得惊人,姐姐的身影己经开始变得透明。
“琪琪!这边!”耳朵举着相机跑来,镜头对准了松动的钢梁,“螺丝真的在掉!”
琪琪冲过去想拉走负责的叔叔,却被一把推开:“小孩子别捣乱!领导马上就来了!”
林深抱着保险柜钥匙冲进雨里,却被保安拦在门口;苏晚找到父亲时,他己经签完了合同,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周明记者的录音笔被踩碎在泥里,发出最后的滋滋声。
权演龙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时光装置的真正用意——不是让他们改变过去,是让他们看清,当年的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枷锁里:父亲的懦弱,成母的恐惧,俊杰姐姐的执念,琪琪叔叔的盲从……这些枷锁,不是一句“如果当初”就能解开的。
“轰隆——”
一声巨响,钢梁终于断裂,烟尘冲天而起。权演龙下意识地将成成护在怀里,闭上眼睛的瞬间,他看到父亲冲进碎纸机,想把纸屑捡回来;看到成母转身往警局跑;看到俊杰死死抱住姐姐,不让她靠近废墟;看到琪琪的叔叔用身体挡住坠落的钢筋……
这些,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另一种可能”吗?
再次睁开眼,他们躺在时间旅馆的地板上,晨光从窗户照进来,温暖得有些不真实。手环己经恢复常温,上面的灯变成了绿色。
“我好像……看到我爸后悔了。”权演龙的声音沙哑。
成成点头,眼角还带着泪:“我妈跑向警局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得特别轻松。”
俊杰抹了把脸:“我姐说,设计图没了可以再画,人活着最重要。”
琪琪、耳朵、林深、苏晚……每个人都红着眼,却带着一丝释然。他们没能改变过去,却看到了过去里藏着的另一种“真相”——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人性的光也从未完全熄灭。
“这就是导师想让我们看的。”陈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是导师的忏悔信,“他说,当年他为了研究经费,隐瞒了材料缺陷的预警,一首活在愧疚里。这个时光装置,是他给自己的赎罪。”
众人沉默着,阳光在地板上投下光斑,像无数个被照亮的瞬间。
离开旅馆时,权演龙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由记忆构建的建筑正在消散,像一场终于醒来的梦。他握紧成成的手,突然觉得心里很轻——那些沉甸甸的过去,那些“如果当初”的执念,终于在这场“回到过去”的旅途中,找到了安放的地方。
不是忘记,不是改写,是接受它本来的样子,然后带着那些不完美,更用力地走向未来。
新桥在晨光中泛着金属的光泽,权演龙看着桥上的车流,突然想起幻境里父亲捡纸屑的样子。他拿出手机,给监狱里的父亲发了条信息:“爸,我今天去看了新桥,很结实。”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好啊。”
成成凑过来看,笑着说:“他肯定在偷偷哭。”
权演龙也笑了,拉着成成往基金会走。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但那些关于过去的沉重,终于可以轻轻放下了。因为他们知道,重要的不是回到过去,是带着过去的教训和勇气,把现在的每一步,都走得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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