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巷口停住，沈知意掀起车帘一角，看着李管事佝偻着背走进城南杂货铺。那铺子门面不大，挂着“南北干货”的幌子，门檐下却晾着几匹墨色杭绸——正是藏毒的那种料子，显然只是个幌子。
“小姐，李管事怎么会来这？”画春压低声音，“他不是一首对您忠心耿耿吗？”
沈知意没说话，指尖在布防图上轻轻点着。人心隔肚皮，前世她就是太轻信别人，才吃了大亏。李管事虽是父亲旧部，却在王氏手下做了多年账房，难保没有牵连。
“我们去看看。”沈知意换上男装，与画春从后门绕进杂货铺后院。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木箱，上面盖着帆布，隐约能闻到铁锈味混着香料气——果然藏着军械。
“这批货得尽快运走，太子殿下催了好几次了。”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是杂货铺掌柜，“顾家人被抓了，福顺镖局靠不住，只能走水路了。”
“水路风险太大，萧世子的人把码头盯得紧。”另一个声音响起，竟是李管事，“我倒有个法子——沈府后天要往江南运一批绸缎，正好可以混在里面走漕运，神不知鬼不觉。”
沈知意心头一震。李管事竟想利用沈家的商路给太子党运军械！
“这能行吗？”掌柜的有些犹豫，“沈小姐最近查得紧……”
“她一个女流之辈，懂什么？”李管事嗤笑，“我己经在账上做了手脚，只说是给江南商号的换季货物，她绝不会怀疑。再说，王夫人虽然被接走了，但沈府里还有我们的人，到时候里应外合，保准万无一失。”
“好！就按你说的办！”掌柜的拍板，“事成之后，太子殿下定会重重赏你！”
沈知意与画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怒。她悄悄退出去，回到马车上，脸色冰冷。
“小姐，现在怎么办？”画春急道，“要不要揭穿李管事？”
“不。”沈知意摇头，“揭穿他，只会打草惊蛇。既然他想利用沈家的漕运，我们就顺水推舟。”
她拿起布防图，在江南漕运路线上圈出一个漩涡险滩：“后天让船队在这停下，就说遇到暗礁需要检修，到时候……”
画春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咱们把军械偷偷换下来，再报官说遇到水匪，让官府去查！”
“聪明。”沈知意点头，“不过得做得干净些，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回到沈府，沈知意立刻让人去查李管事的底细。果然，查到他三年前挪用公款被王氏抓住把柄，从此就成了她的眼线，连绸缎庄的假账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真是养虎为患。”沈知意将查到的证据收好，“看来府里的人，得好好清理一下了。”
次日一早，沈知意召集府中管事，说是要盘点库房，核对账目。李管事以为她要查漕运的事，神色有些慌张，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跟在后面。
“李管事，”沈知意指着库房角落里的几个空箱，“这是去年从江南运来的紫檀木，怎么空了？账上写着‘入库封存’，你给我解释解释。”
李管事心中一紧，支吾道：“这……这批木料受潮发霉，己经处理了。”
“处理了？”沈知意冷笑，“我怎么听说，上个月有人看到你把木料运出府，卖给了城南的家具铺？”
她拿出一张交易票据，上面赫然有李管事的签字。这是她让人连夜查到的——李管事不仅帮王氏做假账，还监守自盗，把沈家的木料偷偷变卖。
李管事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小姐饶命！我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沈知意看着他，“你利用职务之便，勾结外人，挪用公款，这也是一时糊涂？”
一句话像惊雷，炸得李管事魂飞魄散。他没想到沈知意连这事都知道了，瘫在地上说不出话。
“把他拖下去，送到刑部，交给萧世子处理。”沈知意语气冰冷，“让他在牢里好好反省。”
处理完李管事，沈知意又以“查奸细”为由，清退了十几个王氏安插的丫鬟仆妇，府里的风气顿时清净了不少。
沈宏业看着女儿雷厉风行的样子，既欣慰又担忧：“知意，你这么做，怕是彻底得罪太子党了。”
“爹，正邪不两立。”沈知意道，“就算我们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沈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沈宏业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只是……三月初七那天，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爹，我会的。”
转眼到了三月初六，沈府的漕运船队准备出发。沈知意亲自去码头检查，果然在一批绸缎箱子里发现了伪装成布料的军械——刀剑、弓弩，甚至还有几门小型火炮。
她不动声色地让人记下数量，又让人按照计划，准备好替换的空箱子和“水匪”的道具。
回到府中，刚坐下，就收到萧玦派人送来的消息：候夫人与王侍郎约定，明日在码头三号栈交接军械，还安排了死士，要趁机除掉他和沈知意。
“果然够狠。”沈知意将字条烧掉，“看来明天不仅要截获军械，还要应付一场鸿门宴。”
画春有些担心：“小姐，要不我们别去了，让萧世子自己处理吧？”
“不行。”沈知意摇头，“这不仅是为了沈家，也是为了查清母亲的死因。再说，答应了萧玦，就不能食言。”
她拿起那支红梅玉簪，戴在发间。玉簪冰凉，却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画春，备好我的匕首和暗器。”沈知意站起身，“明天，我们去会会这些魑魅魍魉。”
夜色渐深，沈府一片寂静，只有码头方向隐约传来漕船起航的号角声。沈知意站在窗前，看着天边的弦月，心中清楚，明日一战，关乎沈家的生死，也关乎她与萧玦的未来。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靖安侯府，萧玦也在看着码头的方向。秦风站在一旁，低声道：“世子，都安排好了，暗卫己经到位，就等明天收网。”
萧玦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幅画上——画的是诗会上的红梅，旁边题着一行小字：“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他拿起画笔，在画的角落里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与红梅相映成趣。
“明天，别让她出事。”萧玦道。
“是。”
夜风吹过，带来码头的水汽，也带来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三月初七，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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