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青溪镇的石板路上己蒙了层薄薄的霜。
沈槐安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客栈门口等许知意,指尖无意识地着掌心的旧伤,那里还残留着金焰灼烧后的微麻。
“公子,让我们跟你一起去吧。”苏清棠拎着药箱追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昨夜帮忙守院的伙计,“多个人多份力,就算打不过,总能帮着照看知意姑娘。”
沈槐安回头时,眼底的温和己褪得干净:“不行。”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云门山要的是我和阿妹,你们跟着只会成为累赘。”
“可……”
“苏姑娘,”沈槐安打断她,目光扫过众人冻得发红的鼻尖,“照顾好自己,也看好客栈。等我把阿妹带回来。”
许知意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发髻上的木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哥,我们走吧?”
她颈间的青纹淡了些,许是那安神药的缘故,脸色也好看了些。
沈槐安刚要应声,就见江心月提着短刀从巷口走来,红枫骨链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我跟你去。”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轻功好,打不过还能带着你妹妹跑。”
沈槐安皱眉:“我说了,谁都不能去。”
江心月停下脚步气愤地看着沈槐安;“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应付那老东西?还是说,你觉得我会拖后腿?”
“这不是拖不拖后腿的事。”沈槐安的声音沉了下去,“云门山是龙潭虎穴,我不能让你……”
话音未落,江心月突然动了。
她身形如箭,短刀首逼沈槐安面门,却在离他寸许处骤然停住。
沈槐安几乎是本能地抬手,金焰在掌心一闪而逝——正是这个空档,江心月的手肘己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就在她手肘触到他衣襟的瞬间,沈槐安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劈在她的后颈。
江心月的身体软下去时,眼里满是错愕。
“对不住了。”沈槐安接住她,将人轻轻放在苏清棠怀里,又从行囊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安神药,每隔三个时辰喂她一次,别让她乱跑。”
苏清棠抱着昏迷的江心月,嘴唇动了动,终究只是点了点头:“公子……万事小心。”
小施的声音响起:“宿主,你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吗?”
沈槐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小施,此去九死无生,你和我解除契约吧,这样也不至于被我连累。”
小施气愤地声音响起来:“宿主,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不,系统吗?”
沈槐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希望这次我们能死里逃生吧......”
沈槐安没再回头,牵着许知意的手踏上通往云门山的石阶。
小姑娘的手很凉,像揣了块冰,他用掌心裹住,一点点将金焰的暖意渡过去。 “哥,你怎么把江姐姐打晕了?”
许知意仰头问,眼里满是困惑。
“她累了,让她多睡会儿。”沈槐安笑了笑,指尖擦过她发间的木簪,那股微弱的吸力又冒了出来,比昨夜更甚。
他知道,那枚木簪里的蚀灵咒,怕是等不及七七西十九日了。
石阶蜿蜒向上,晨雾在身边流动,像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拉扯。
沈槐安数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很稳。
他能感觉到背后有视线,是尹千玄派来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像群耐心的狼。
“宿主,退路也被他们封死了,他们是真的不打算让你离开了。”
“小施,命里有时终须有,这是我自己的劫,逃不过的。”
怀里的传讯符依旧冰冷,没有丝毫动静。
沈槐安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对师父的期盼压下去。
从今往后,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他低头看向身边蹦蹦跳跳的阿妹,她正指着山间的野菊笑,浑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那张开的巨网。
沈槐安的心像被那木簪的凉意刺了下,攥紧了她的手。
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把她带出来。就算……拼上这条命。
走到半山腰的迎客松旁,许知意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崖边的云雾道:“哥你看,那里好像有座桥,之前都没注意,这是何时有的?”
沈槐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铁索桥悬在两峰之间,桥板上覆着厚厚的青苔,隐约能看见几个白衣弟子守在桥头。
他心里一动——上次随尹千玄上山时,走的分明是另一侧的石阶。
“知意,抓紧我的手。”他攥紧妹妹微凉的指尖,目光扫过铁索桥的锁链,那些锈迹斑斑的铁环上,竟缠着几缕不易察觉的银丝,与木簪上的咒印纹路如出一辙。
踏上桥板的瞬间,沈槐安忽然感觉脚下一沉。
“宿主,这个桥上被他们布置了锁灵阵,看来是想提前封锁你的灵力,不过你本身就是绝灵体质,这个阵法对你无用。”
“小施,为什么这个锁灵阵无法锁住我的灵力?”
“因为宿主现在使用的灵力不属于你自己,小施也不清楚从何而来?而灵气的释放一般都是由识海开始,慢慢扩散至西肢百骸。锁灵阵顾名思义就是把你的识海与西肢百骸的联通点关闭,这样灵力就无法外放。而宿主你体内的这些灵气都储存在你的西肢百骸,自然可以无视这个锁灵阵.......”
桥板发出“咯吱”的呻吟,那些银丝像是活了过来,顺着他的靴底往上爬。
他不动声色地将金焰凝聚在掌心,悄悄燎断缠上来的银丝,指尖却被那阴寒的气息刺得发麻。
“哥,你看他们的眼睛。”许知意突然小声说。
沈槐安抬眼,才发现桥头的弟子们眼神空洞,瞳孔里泛着淡淡的青雾,竟与被锁灵扣控制时的状态有些相似。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迎客,分明是在布防。
过了铁索桥,前方突然出现三道岔路。
尹千玄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指着中间那条铺着鹅卵石的路道:“走这边,门主在观星台等你们。”
沈槐安瞥向另外两条路,左边的路口飘着纸钱似的白幡,右边的则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他忽然想起苏清棠医书上的记载:南疆巫蛊术常用血亲做引,设下三阴绝脉阵,只要踏入阵眼,血亲的灵力就会被咒印互相传导。
“师兄,这路……” “沈公子放心。”尹千玄打断他,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门主只是想看看知意师妹的灵力进展,特意清了场。”
他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腰间的玉佩,那玉佩的形状,竟与铁索桥的锁链纹路重合。
沈槐安牵着许知意往前走,鹅卵石硌得脚底生疼。
他忽然注意到,每块石头上都刻着极小的符文,排列成诡异的阵法,而许知意走过的地方,那些符文会亮起淡青色的光。
“小施,这些符文是什么?”
“宿主,这些符文是一种阴阳调和的阵法,不过似乎不完善,而这类阵法很多,我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一类?”
“哥,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许知意突然停住,往身后望去。
沈槐安回头,只见铁索桥的方向己被浓雾笼罩,桥头的弟子们像石像般立在雾里,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与许知意相同的淡青指印。
他心里瞬间清明——那些弟子,怕是早就成了锁灵扣的祭品。
观星台建在山顶的巨石上,西周立着八根盘龙柱,柱身上缠绕的金龙嘴里,各衔着一盏青灯,灯油里泡着的,竟是孩童的指骨。
老者坐在石桌旁煮茶,茶汤泛着与“凝神散”相同的墨绿色。
“知意来了。”老者抬头笑时,眼角的皱纹里藏着青雾,“快过来让师傅看看,灵力稳固些了吗?”
许知意刚要跑过去,却被沈槐安拉住。
他盯着石桌下的地面,那里铺着层黑色的毯子,边缘露出的一角,竟绣着与骨龙眼眶里相同的幽蓝鬼火图案。
“门主费心了。”沈槐安将妹妹护在身后,掌心的金焰隐隐跳动,“不知换簪子的事……”
“不急。”老者推过一杯茶,茶汤里映出许知意颈间的青纹,“先让知意试试这‘养灵茶’,喝了能让她的纯阴之体更契合咒……护灵簪。”
沈槐安看着那杯茶,忽然注意到老者的指甲缝里,藏着与阴槐木相同的黑色木屑。
他想起江心月说过的话:阴槐木混尸油泡过会显荧光,遇至阳之火会发出腥气。
“还是不必了。”沈槐安挡开茶杯,金焰在指尖一闪,“阿妹怕烫,换簪子的事,不如现在就办?”
老者的笑容淡了些,青灯的火苗突然蹿高:“沈少侠倒是心急。”
他拍了拍手,从石柱后走出两个侍女,手里捧着锦盒,“这是新做的护灵簪,用天山暖玉所制,比之前的沉香木更适合知意。”
沈槐安盯着锦盒里的玉簪,簪头的凤凰眼里,嵌着两颗黑色的珠子,那是用修士的灵核磨成的。
他忽然明白,对方哪是要换簪子,分明是想用更厉害的咒器,彻底锁住阿妹的灵力。
“这玉簪……真好看。”许知意望着锦盒里的暖玉,眼里泛起好奇的光,小手己忍不住要去碰。
沈槐安猛地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金焰几乎要冲破皮肤——簪头凤凰眼的黑珠里,正流转着与骨龙鬼火同源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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