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的身影没入崖洞深处，金色雾气在她身后拖曳出淡淡的轨迹，像是在幽暗的洞穴里劈开了一条光路。
沈槐安与江心月、苏清棠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却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洞穴比想象中更深阔，岩壁上布满了天然形成的钟乳石，被玄姬周身散逸的金光映照，泛着奇异的光泽。
脚下的路渐渐变得平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威——比玄姬身上的气息更沉郁，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戾气。
“这里……”江心月握紧了软剑，“好像有很多怨念。”
沈槐安也感觉到了，识海里的小施不安地躁动着：“宿主，周围有残留的魔气波动，和骨龙的气息很像，但更微弱，像是……残留了很久的印记。”
走在最前面的玄姬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到了。”
三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脏骤然缩紧—— 洞穴最深处的空地上，横亘着一副巨大的龙骨。
那龙骨足有十丈长，每一根骨骼都如白玉雕琢，却布满了狰狞的裂痕，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深黑色的腐蚀痕迹。
龙头的眼眶空洞地对着洞口，仿佛还在无声地嘶吼，脖颈处的骨骼断裂了大半，肋骨更是缺了近半，散落的碎骨在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像是被硬生生剥离下来的。
“这是……”沈槐安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兄长，玄凛。”玄姬的指尖轻轻拂过一根断裂的肋骨，金色雾气落在骨头上，那些黑色的腐蚀痕迹竟微微蠕动起来，像是在抗拒着净化，“三百年前被魔族擒获后，他们不仅剥离了他的灵智，还用邪术炼化他的龙身，让他成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碎骨，语气冷得像冰：“后来他被南宫无涯重创，灵核崩碎，龙身也随之溃散。我费很长时间，才勉强收集到这些残骸，却始终凑不齐完整的骨架——那些丢失的碎骨，被魔族拿去炼制邪器了。”
沈槐安猛地想起苏璃说过的话——当年囚禁她的，正是这只被魔气污染的骨龙。
他看向玄姬，想问什么，却被对方眼中的痛楚堵住了喉咙。
“你们看到的那些黑色痕迹，是魔族的‘蚀骨咒’。”玄姬继续道，指尖的金光愈发浓郁，试图驱散那些魔气，“此咒以生灵精血为引，会一点点吞噬龙族的本源，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苏清棠蹲下身，捡起一块较小的碎骨，仔细端详着：“这些裂痕边缘很整齐，不像是打斗造成的，倒像是……被人用利器切割下来的。”
“是影阁。”玄姬的声音陡然转厉，“他们不仅要龙骨炼制邪器，还想从骨头上提取残留的龙气，用来修炼禁术。刚才那些影阁的人，就是为了寻找散落的碎骨来的。”
沈槐安这才明白，为什么影阁对龙佩紧追不舍——龙佩不仅能开启龙宫秘境，或许还能感应到散落的龙骨碎片。
他看向那具残缺的龙骨，忽然想起苏璃被囚禁的日子，想起那些被骨龙残害的生灵，心里五味杂陈。
这曾经是威震西海的古龙，却落得如此下场。
“师傅当年……”沈槐安犹豫着开口，“他重创玄凛前辈，是为了……”
“我知道，是为了救你师娘。”玄姬打断他，语气复杂，“兄长己经被魔气彻底吞噬，曾求我杀了他，免得他沦为魔族的工具。但我最终还是留了手，只震碎了他的灵核，想留他一丝残魂……可惜，蚀骨咒早己侵入他的本源，最后还是沦落为魔族的杀人工具。”
她看向沈槐安，眼神锐利起来：“这并不是我怀疑南宫无涯的原因，当时他和我兄长同归于尽的手段是魔族的秘术。”
“魔族秘术？”沈槐安心头一震，这个词像冰锥般刺入脑海。
他从未想过，师傅南宫无涯竟会与魔族的秘术扯上关系。
玄姬指尖的金色雾气微微动荡，显然提起此事让她心绪难平：“当时那场大战，我亲眼所见。南宫无涯为了击溃被魔气操控的兄长，曾动用过一种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并非修士的灵力所化，而是带着蚀骨的魔气，连龙族的鳞甲都能灼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槐安震惊的脸：“你可知那火焰的名字？”
沈槐安摇头，喉间发紧。
“‘噬魂魔焰’，”玄姬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是魔族的禁术，需以自身精血为引，稍有不慎便会被魔气反噬，沦为和我兄长一样的傀儡。南宫无涯身为正道修士，为何会修习这种邪术？”
这个问题像重锤般砸在沈槐安心上。
他想起师傅留给自己的储物手镯，想起那枚蕴魂石里若隐若现的残魂，忽然觉得师傅的形象变得模糊起来——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身影，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会不会……是误会？”江心月轻声道，她看着沈槐安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替他辩解，“或许那火焰并非……”
“绝不会错。”玄姬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噬魂魔焰灼烧时会发出‘滋滋’的声响，还会凝结出黑色的冰晶，那是魔族独有的气息。我兄长的灵核，就是被那种冰晶彻底冻裂的。”
她看向那具残缺的龙骨，眼神里的痛楚又深了几分：“其实那日他与我兄长同归于尽时，我就在一旁，在他受伤时，我想上前阻拦，却被那诡异的火焰给逼退，它对龙族有绝对压制作用……”
“不可能！”沈槐安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师傅绝不会是那样的人！他留给我的蕴魂石里，还有他的残魂，那里面没有丝毫魔气！”
“残魂？”玄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南宫无涯的灵识竟还在？”
沈槐安点头，正要取出蕴魂石，识海里的小施突然急促地喊道：“宿主小心！龙骨里有异动！那些黑色腐蚀痕迹在扩散！”
众人连忙看向那具龙骨，果然见那些深黑色的纹路正顺着骨骼蔓延，原本白玉般的龙骨竟被染上了一层灰败的色泽，连空气中的戾气都变得浓郁起来。
“是蚀骨咒被惊动了。”玄姬脸色微变，指尖的金光再次笼罩住龙骨，“看来刚才影阁的人在外面动手，魔气顺着缝隙渗进来了。”
她一边压制魔气，一边对沈槐安道：“南宫无涯的残魂或许知道真相，但你要做好准备——有些真相，比魔族的秘术更伤人。”
沈槐安沉默着，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想起苏璃提起南宫无涯时的温柔，想起师傅留下的那句“护好苏璃”，无论如何，他都不信师傅会是魔族的卧底。
“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会查清楚。”他语气坚定，“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解决影阁的人，找到散落的龙骨碎片。”
苏清棠忽然指着龙骨下方的地面：“你们看这里。”
众人低头，只见地面的尘土中，隐约露出一块巴掌大的碎骨，碎骨上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某种标记。
“这是……龙宫的坐标标记。”玄姬辨认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每块散落的龙骨碎片上，都刻着这样的标记，只要集齐三块，就能定位到下一块碎骨的位置！”
她看向沈槐安怀中的龙形玉佩：“龙佩能放大标记的气息，现在你试着感应一下，能不能找到附近的碎骨。”
沈槐安依言握住龙佩，将体内炼体术凝聚的刚劲缓缓注入。
龙佩很快泛起温热，表面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淡淡的金光。
片刻后，他感觉到龙佩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方向指向洞穴左侧的岩壁。
“在那边。”他指向左侧，“距离不远，大概在石壁后面。”
玄姬点了点头，对众人道：“影阁的人很快会突破我的屏障，我们先找到这块碎骨，再从密道离开。”
她走到左侧岩壁前，指尖金光一闪，一道裂缝应声而开，裂缝后果然藏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龙骨碎片，碎片上的坐标标记与地面那块正好能拼合出一小半图案。
“太好了！”玄姬小心地将碎骨收好，“有了这两块，我们就能找到下一处碎骨的位置了。”
就在这时，洞穴入口传来一声巨响，显然是玄姬布下的屏障被攻破了，银纹黑袍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传了进来：“玄姬大人，沈公子，别躲了。我们己经在洞口布下了‘锁龙阵’，只要你们带着龙骨碎片，就别想离开黑风崖。”
玄姬眼神一凛：“是针对龙族的阵法。看来影阁为了龙骨，真是下了血本。”
她将刚找到的碎骨递给沈槐安：“你带着碎骨和江心月、苏清棠先走，从密道去万尸窟。那里是蚀骨咒的源头，也是碎骨最可能散落的地方。”
“那你呢？”沈槐安问道。
“你们先走，这群喽啰还拦不住我。”
玄姬周身的金色雾气陡然暴涨，化作一条虚幻的龙影，“龙族的地盘，还轮不到影阁撒野。”
洞穴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黑衣人嚣张的笑骂。
沈槐安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接过碎骨，郑重地对玄姬道：“我们在万尸窟等你。”
玄姬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金色的龙影在她身后盘旋，发出震耳的龙吟。
沈槐安三人则快速来到龙骨后方的密道入口，那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被藤蔓遮掩着。
“走吧。”沈槐安率先钻了进去，江心月和苏清棠紧随其后。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沈槐安握紧怀中的龙佩和龙骨碎片，感受着那丝微弱的坐标感应，心里默默道：师傅，玄凛前辈，不管你们当年经历了什么，我都会找到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密道的瞬间，那具残缺的龙骨眼眶里，竟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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