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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冰冷台阶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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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音波残影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如同燃烧的余烬被夜风吹拂。巷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虫尸焦糊与粘液腥臭,混合着烟尘的气息,令人窒息。遍地狼藉的虫尸碎片和沟壑纵横的地面,无声地宣告着刚才那狂暴一击的恐怖威力。

死寂,比魔魍嘶鸣时更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了片刻。

音响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和几乎枯竭的经脉。刚才那倾尽全力、带着重金属节奏的横扫,几乎抽干了他体内那股刚刚勃发的力量。他拄着手中的练习音叉,冰凉的金属触感成了他唯一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汗水混着灰尘,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道道污痕。

“呼……呼……”他抬起头,视野有些模糊,看向前方。

那条由他亲手开辟的、充斥着毁灭与暴力的死亡通道尽头,裂音虫群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隔,收缩着、嘶鸣着,却再也无法形成之前那令人绝望的浪潮。它们被震慑住了,被那纯粹的、碾压性的暴力所威慑。

“音……音响少爷……”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是那个躲在断墙后的妇人,她抱着怀里惊吓过度、瑟瑟发抖的孩子,泪流满面地朝着音响的方向跪下,“谢谢……谢谢您救命之恩!”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音响少爷万岁!” “神迹!这是神迹啊!” “我们得救了!是音响少爷救了我们!” “天佑晓之里!天佑音响少爷!”

劫后余生的狂喜、对绝对力量的敬畏、以及对生存的极度渴望,瞬间点燃了所有幸存平民的情绪!哭喊声、感谢声、甚至带着狂热崇拜的欢呼声,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这片街区!无数道目光,如同最炽热的探照灯,聚焦在音响那疲惫而略显单薄的身影上!

污秽?邪法? 在生存面前,这些被高高在上的猛士组织和父亲斥责的词汇,早己被这血腥而真实的救赎碾得粉碎!

音响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呼喊,感受着那一道道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目光,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与沉重。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是守护住眼前的人,不让父亲倒下……

他下意识地转头,寻找父亲的身影。

晓音严依旧拄着他的青铜音叉,站在原地。但他那如山般挺拔的身姿,此刻却显得异常僵硬。他背对着音响,面朝着虫群的方向,一动不动。灯光下,他深蓝色的传统音击装束上,沾染着虫子的粘液和暗色的污迹,左肋下的布料,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深一些……是血吗?

“父亲?”音响心中一紧,强撑着疲惫,踉跄着想要走过去。

就在这时,晓音严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

紧接着,仿佛支撑着他全部意志的弦骤然崩断!他那高大的身躯,如同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猛地向前一倾!

噗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

在所有弟子和平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位以坚韧刚毅著称的晓之里当家、强大的音击战士晓音严,竟然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沾染着虫液和灰尘的地面上!

“师傅!!”几个离得近的弟子目眦欲裂,失声惊呼,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音响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刚才还因为力量爆发而滚烫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他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几乎是凭着本能,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父亲身边!

“父亲!父亲!”音响跪倒在晓音严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扶住他。

晓音严的头低垂着,花白的鬓角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脸颊上。他的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嘴唇紧抿,嘴角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血迹。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紧闭着,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紧紧锁在一起。弟子们手忙脚乱地扶住他,翻开他被撕裂的衣物——左肋下,一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灰气的伤口暴露出来!伤口附近的血肉呈现不祥的暗紫色,如同被剧毒浸染,还在丝丝缕缕地向外逸散着微弱的灰气!

影蚀的偷袭!那条被音响打断的漆黑触手,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道潜伏的毒伤!而随后裂音虫潮的围攻、高频噪音的持续折磨、以及他为了救人强行透支音之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速着这道毒伤的侵蚀!刚才音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似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引爆了他强行压制的伤势!

“是影蚀的‘蚀音之毒’!”一个年长的弟子声音发颤,带着绝望,“这种毒会侵蚀音之力本源和血肉!普通伤药根本没用!必须立刻用猛士总部秘藏的‘清神谱’音波才能净化!”

“总部!快送师傅去总部!”另一个弟子嘶吼着,就要背起晓音严。

“没用的……”晓音严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他们……不会管下町的……废物……”

“不!父亲!不会的!您是晓之里的当家!您是音击战士!他们不能不管!”音响看着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我去!我去总部求药!我背您去!”

他不顾弟子们的劝阻和父亲微弱的反对,强行将高大沉重的父亲背到自己并不强壮的后背上。晓音严的重量几乎将他压垮,伤口流出的暗紫色毒血浸透了他的后背衣衫,带来阵阵刺骨的冰冷和灼痛感。他咬紧牙关,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踏着碎裂的砖石和粘稠的虫液,朝着下町通往中心城区——猛士总部所在的方向,艰难地迈步。

“音响少爷!带上这个!”一个平民少年红着眼眶,脱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外衣,塞给音响,“给晓音严大人裹上伤口!”

“音响少爷!前面路被堵了!走这边!” “小心!那边还有零星的虫子!” “音响少爷!一定要救回当家大人啊!”

沿途,幸存的平民自发地清理着障碍,指引着道路,用最朴实的行动表达着无声的支持。他们看向音响背负重担的背影,眼神充满了复杂的祈盼。也许,这个刚刚展现出颠覆性力量的少年,真的能改变什么?

然而,当下町的破败与血腥被甩在身后,越接近中心城区宏伟坚固的内城墙,气氛就变得愈发不同。

灯火辉煌,道路宽敞整洁,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熏香和植物的芬芳。巡逻的猛士战士装备精良,甲胄锃亮,步伐整齐划一,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气息。他们的目光扫过背着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晓音严,衣衫褴褛、满身污血的音响时,只有毫不掩饰的冷漠、审视和……一丝淡淡的厌恶,如同看着不小心沾染了污泥的垃圾。

音响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但他咬紧牙关,背着父亲沉重的身躯,如同最卑微的乞丐,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猛士组织最高权力、用巨大白色花岗岩砌成、在灯光下闪耀着冰冷光辉的总部大楼——镇魂殿。

镇魂殿高达数十级的光洁石阶,在灯光照耀下如同通往天国的阶梯,纤尘不染。与音响脚下沾染的泥泞血污形成刺目的对比。台阶顶端,是厚重的、镶嵌着巨大铜钉和繁复音律符文浮雕的合金大门。大门两侧,肃立着两名身穿银白色全身重甲、头盔只露出冰冷双眼的“肃律队”守卫。他们如同冰冷的雕像,纹丝不动,手中的长戟式音击武器散发着森然寒光。

“站住!”当音响气喘吁吁、背着父亲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左侧的守卫猛地横戟,戟刃带着破空声停在音响胸前不足一寸之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冰冷机械,不带一丝感情。“镇魂殿重地!闲杂人等,擅闯者死!”

音响被那凌厉的杀气迫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抬头,眼中燃烧着焦急与倔强的火焰:“我不是闲人!我是晓之里少主晓音响!背上的是我父亲,晓之里当家晓音严!他在下町侦测新型魔化魍‘影蚀’时中了剧毒!需要总部立即动用‘清神谱’救治!性命垂危!让我们进去!”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愤怒。

肃律队守卫的目光扫过音响背上脸色灰败、伤口渗着诡异灰气的晓音严,冰冷的面甲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波动。右侧的守卫发出一声毫无情绪的嗤笑:“晓之里?下町那个没落的道场?影蚀剧毒?”

左侧守卫的声音依旧冰冷如铁,如同宣判:“职责所在,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请立刻离开,否则,予以驱逐!”

“驱逐?!”音响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指着背上昏迷的父亲,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们看清楚!这是晓音严!是为猛士组织效力几十年的战士!他现在快死了!就因为他在下町保护平民!你们连门都不让进?!猛士的职责就是守护!你们的守护在哪里?!”

一滴暗紫色的毒血,顺着晓音严垂落的手臂,滴落在洁白无瑕的花岗岩石阶上,绽开一朵刺目的污痕。

肃律队守卫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滴血上停留半秒。左侧守卫的戟尖纹丝不动,声音毫无波澜:“职责所在,守卫镇魂殿安全。下层区域魔化魍骚乱,自有常规力量处理。总部资源,优先保障核心区及贵族安全。请立即离开,最后一次警告。”

“核心区?!贵族?!”音响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所有的愤怒、担忧、对父亲生命流逝的恐惧、以及对这冰冷体制的绝望,瞬间爆发出来!他猛地挺首脊梁,仿佛要背负起整个下町的苦难和不公,朝着那两尊冰冷的大门守卫,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嘶哑的咆哮:

“下町的命就不是命吗?!我父亲的命就不是命吗?!他们用命挡住魔魍的时候,你们这些穿着光鲜亮甲的‘守护者’,又在哪里?!你们的雅乐,你们的职责,就是用来庇护高高在上的贵族,然后对着保护平民而倒下的战士关上这扇冰冷的大门吗?!回答我!!!”

这声饱含血泪的质问,如同惊雷,在寂静庄严的镇魂殿广场上轰然炸响!甚至盖过了远处中心城区隐约传来的悠扬乐声!

肃律队守卫的戟尖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面甲之下,他们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轻微的波动,但瞬间就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左侧守卫握戟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大胆!”右侧守卫的斥喝带着被冒犯的怒意,“污蔑组织!扰乱圣地!拿下!”

两名守卫长戟一抖,戟刃上瞬间凝聚起冰冷锋利、如同实质冰锥般的音波能量!他们显然不再打算警告,而是准备首接将这两个“污染圣地”的“下町废物”强行驱逐,甚至格杀!

冰冷的杀机骤然降临!

音响瞳孔骤缩!他背着父亲,行动不便,体内力量更是几近枯竭!面对着两名实力远超普通弟子的精锐肃律队战士,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一阵远比之前裂音虫袭击更加沉闷、更加令人心悸的恐怖震动,猛地从下町的方向传来!脚下的地面都在剧烈颤抖!紧接着,是无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哭喊声和建筑倒塌的轰鸣声,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城市!

“警报!警报!下町旧城区爆发大规模‘影蚀’集群!能量等级:高危!高危!” “请求支援!请求总部立即支援!” “平民伤亡惨重!防线崩溃!请求……”

刺耳的警报声和混乱的求援信号瞬间通过猛士组织的通讯频道在广场周围回荡!声音中的惊恐和绝望,比音响的咆哮更加真实百倍!

正准备动手的两名肃律队守卫动作猛地一滞!他们下意识地侧头,似乎接收到了内部通讯的消息。冰冷的面甲下,看不到表情,但他们的动作明显停顿了。

音响也惊呆了,他猛地回头望向火光冲天、烟尘弥漫的下町方向!影蚀集群?!怎么会这么快?!规模还这么大?!

肃律队守卫对视了一眼。左侧守卫依旧用戟尖指着音响,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总部命令:影蚀高危!所有肃律队立即集结,优先确保贵族区核心壁垒安全!所有外围区域单位,自行固守待援!”他冰冷的目光最后扫过音响和他背上生死不知的晓音严,如同扫过路边的石头,“无关人等,立刻离开!再滞留,视同魔魍奸细,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两名守卫不再理会音响,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们动作迅捷地转身,长戟收回,大步流星地冲向镇魂殿侧翼的集结通道。沉重的合金大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将门外的绝望与门内的“安全”彻底隔绝!

冰冷的石阶上,只剩下音响和他背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父亲。

一滴泪水,混合着脸上未干的污血,终于无法抑制地从音响通红的眼眶中滑落,砸在父亲伤口滴下的那滩暗紫色血污之上。

溅不起半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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