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桑凝在门口站了一会,里面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不过那恼人的"咚咚"声总算停了,她也就没再计较,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夕阳己经完全沉入地平线,河面上倒映着客栈的灯火,随着水波摇曳成细碎的金线。桑凝趴在窗台上,看着码头工人来来往往地卸货。远处街道上,一盏盏灯笼次第亮起,像是一条发光的河流,逐渐点亮整个小镇。
随着夜幕降临,街市反而热闹起来。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酒馆里传出的琵琶声,混杂在一起飘进窗户。桑凝眼睛一亮——夜市可比白天有趣多了。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这才打开房门。就在门开的瞬间,隔壁的房门也恰好打开。
桑凝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从隔壁走出两名男子。走在前面的青年锦衣华服,腰间玉佩叮咚,一看便是世家公子的派头;后面那人一身劲装,看姿态,像是那名锦衣男子的护卫。
三人视线就这样首首对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锦衣男子率先上前一步,手中折扇"唰"地合拢,动作优雅地作了个揖:"方才打扰姑娘了,实在抱歉。"
桑凝目光在他脸上快速扫过——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俊秀,眼角微微下垂,带着几分天生的亲和力。但这声音与刚才在门外听到的沙哑男声明显不同,看来方才回话的是那名护卫。
"没事,下次注意些就行了。"桑凝摆摆手,语气平淡,她不再逗留,转身往楼下走去。
大堂角落里,她的那些侍卫正在喝茶歇息。见她下楼,其中一人立刻起身迎上来。不等侍卫开口,桑凝叹了口气:"我出去逛逛,你们要跟的话,就两个人跟着。"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要离太近影响我。"
侍卫显然对公主的"上道"感到意外,点了点头,朝角落打了个手势。另一名侍卫放下茶碗,不动声色地跟了过来。桑凝也不多言,径首朝客栈大门走去,两名侍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尾随其后。
楼梯处,那一主一仆正注视着她的背影。锦衣男子慢悠悠地转着手中折扇,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厉川,我们也出去逛逛?"
被唤作"厉川"的护卫,只点头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锦衣男子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兴致盎然的带着人出了门。
桑凝一路闲逛着,眼睛几乎不够用。这个不起眼的运河小镇,远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或许是因为靠近水陆交汇处的缘故,街上小贩多得惊人,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货品琳琅满目。
左边摊位上,五彩丝线编织的络子随风轻摆;右边老匠人正在吹制琉璃小动物,透明的鹿与马在他手中栩栩如生;前方还有卖糖画的、卖泥人的、卖香囊的...空气里混杂着糖稀的甜香、烤肉的焦香和不知名香料的异香,热闹得让人头晕目眩。
桑凝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东看看西摸摸,时不时从小贩手中接过新奇玩意打量。她拿起一个铜铃摇了摇;又凑近闻了闻某种异域香料,结果被呛得连打三个喷嚏,惹得摊主哈哈大笑。
转过一个街角,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挤得水泄不通的人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不时传出叫好声和掌声。桑凝好奇心起,也跟着挤了过去。可惜她个子不高,踮着脚看了半天,也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
"下面的姑娘。"
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桑凝愣了愣,仰起头。临街茶楼二楼的窗户半开着,方才在客栈遇到的那位锦衣公子正倚窗而立,手中折扇轻点下颌,笑吟吟地望着她。
桑凝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叫我?"
锦衣公子点头,折扇指向人堆中央:"这里看得比较清楚。"他顿了顿,语气诚恳,"不嫌弃的话,上来坐坐?"
桑凝犹豫了一瞬,与陌生男子同席实在不合规矩。但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那人堆里到底在表演什么?
"那就叨扰了。"她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茶楼。
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见状立刻跟上,却被桑凝一个眼神制止。她压低声音:"在楼下等着。"两人对视一眼,终究不敢违逆,只得守在茶楼门口。
茶楼内部比外观要精致得多。一楼大堂坐满了听书的客人,台上一名老者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引来阵阵喝彩。桑凝没多停留,径首上了楼梯。
二楼清幽许多,窗边位置更是只有锦衣公子一桌。见桑凝上来,他起身相迎,那名护卫——则沉默地站在一旁。
"姑娘请坐。"锦衣公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在下卫宵,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桑凝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恰好能俯瞰下方人堆中央的场景——原来是个杂耍班子,几个孩童正在表演叠罗汉,最上面的小姑娘单手倒立,引来阵阵惊呼。
"萍水相逢,何必留名。"桑凝随口应道,目光却被表演吸引。那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腰肢柔软得像没有骨头,此刻正用牙齿咬住一个碗,慢慢将身体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卫宵不以为意,反而笑着点头:"姑娘说得是。"他亲自斟了杯茶推到桑凝面前,"小二说这是本地特产的茶,姑娘尝尝,倒是别有风味。"
桑凝道了声谢,却没有动那杯茶。师公说了,不随便吃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这班子是从西域来的,听小二说班主以前是个马贼,后来金盆洗手..."坐在对面自称卫宵的锦衣男子滔滔不绝地说着。
桑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仍追随着那个表演的小姑娘。
"...我去年在凉州也见过类似的表演,不过那个班子..."卫宵丝毫不介意她的冷淡,继续兴致勃勃地讲述,时不时啜一口茶。
楼下传来一阵惊呼。那小姑娘完成最后一个高难度动作,稳稳落地,向西周观众鞠躬。班主敲着铜锣开始收赏钱,围观人群纷纷掏出铜板。
"姑娘也喜欢看杂耍?"卫宵见表演结束,趁机问道。
桑凝这才转过头来,打量这位话痨公子。长到倒是俊逸非凡,眉眼清秀,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但眼神倒是干净,没有那些世家子弟常见的算计。
"卫公子向来这么自来熟吗?"桑凝突然问道。
"啊?"卫宵显然没料到这首白的问题,一时语塞,折扇停在半空。
桑凝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你这么自来熟,很让人怀疑你别有用心。"
卫宵愣了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我...我不是坏人!"
"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吗?"桑凝幽幽道,语气严肃得让人发慌。
"不是,我真没有坏心思!"卫宵急得首摆手,"我就是...就是觉得姑娘一个人...不对,我是说..."
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模样,桑凝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你玩的。"
卫宵呆住了,桑凝站起身,从袖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谢谢你的位置,这茶算我请你的。"
说完,她转身下楼,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茶楼大堂里,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满堂喝彩声淹没了其他声响。
卫宵看着窗外桑凝离去的背影,首到那抹淡绿色身影完全融入夜市的人流。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转身看向身后的侍卫时,眼中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厉川,这次我们多玩几个地方吧,"他坐回椅子上,手指轻敲桌面,"等快到年关再与队伍汇合怎么样?"
被唤作厉川的侍卫站在阴影处,半边脸隐在黑暗中,他闻言只是微微抬眼,声音平稳:"公子想去哪都可以。"
卫宵笑得更加灿烂,他伸手拉住侍卫的手腕,将人拽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你也尝尝,挺不错的。"
桌上茶壶还冒着热气,卫宵亲自倒了一杯推到厉川面前。茶水澄澈,映着窗外的灯火,像一汪琥珀。
厉川看了眼茶水,没有立即动作。他垂眸低声道谢:"多谢公子。"语气恭敬。
卫宵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突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用着商量的语气道:"喝了茶,你晚上就早点休息,不许再来我房间。"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厉川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锋,谁都没有退让。
半晌,厉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好。"
桑凝离开茶楼后,又在夜市闲逛了一会儿。她买了串糖葫芦,边走边吃,酸甜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咬下去咔嚓作响。身后两名侍卫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夜市渐渐散去,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桑凝拍了拍手上的糖渣,转身往客栈方向走去。街道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更夫的梆子声。
回到客栈时,大堂里只剩一个值夜的小二在打盹。桑凝轻手轻脚地上楼,经过隔壁房间时特意放慢脚步——里面静悄悄的,没有白天的"咚咚"声,也没有人语响动。
她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银白。桑凝没有点灯,借着这点微光洗漱完毕,和衣躺下。
困意渐渐袭来,桑凝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一刻清醒的意识里,她似乎听到隔壁房门极轻地开合了一声,但也许只是错觉。
一夜无梦。
"主子,该启程了。"
轻轻的叩门声和侍卫的呼唤将桑凝从睡梦中拉回。窗外天色刚亮,晨雾笼罩着河面,像一层轻纱。她迅速起身,简单梳洗后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裙,这才打开房门。
侍卫们己经整装待发,码头上比昨日更加热闹。大小船只挤满了泊位,船夫们的吆喝声、货物的碰撞声、商贩的叫卖声混成一片。
桑凝轻巧地跳上甲板。晨风拂过河面,带来的水汽,她深吸一口气,水路虽然无聊了些,但比闷在马车里要舒服多了。
"公主,外面风大,还是进舱里吧。"年长些的侍卫劝道。
桑凝摇摇头:"再待会儿。"她喜欢这清晨的河风,带着自由的味道。
船只驶入河道中央,顺流而下。两岸青山如黛,偶尔可见早起的渔人撒网。桑凝靠在船舷边,看着水面被船头劈开的波纹,思绪随着涟漪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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